俱歡顏 第15頁

他們相偕走近門口,冬紅忍不住對查理彎腰致歉,用英文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害你在門口等這麼久。」

查理強忍住嘴角的笑意,用極標準的中文道︰「小姐,別客氣,請進。」

她的臉更紅了,改用中文道︰「呃,好,謝謝。」

她跟個白痴沒兩樣,而且有越來越笨拙的跡象。

坦斯在後頭對查理露出一個「看吧,我就說她很可愛」的笑容,查理難掩疼愛的眼神,微微一笑。

查理頷著他們到落地窗邊,那里擺著藤制的桌子和兩張藤椅,淺藍色的玻璃桌面放著一只奧地利水晶瓶子,里頭插著幾支新鮮艷紅的山茶花。

冬紅看得小嘴微張,很不想象土包子一樣,可她還是忍不住瞌羨地道︰「這是你家?真好看,比咖啡館只有更好沒有更差。」

「謝謝妳的贊美。」他示意查理可以離開,頷著她坐入椅子里。

軟軟厚厚的紫藤花墊子坐起來十分舒適,冬紅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這個星期我仔細想過了。」坦斯雙手交握,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請妳答應給我時間,我真的很喜歡妳,也許有一天……」

她高高懸著的一顆心倏地無力地跌回原位,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但是她原來在期望什麼呢?

可惡!她真是個自相矛盾的家伙。

「嚴先生……」

「坦斯。」他溫柔的聲音像春天的風,「叫我坦斯。」

「坦斯。」冬紅不安地絞著雙手,「也許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一切,你可以暫時停止訂婚或結婚的籌備嗎?」

他了解地點點頭,「我把妳逼得太緊了,是不是?」

他能理解令她松了一口氣,「是,這幾天我的壓力很大,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只知道你跟我媽拚命地催催催、趕趕趕,害我覺得我好像才是那個瘋狂的人,始終進不了狀況。」

「對不起。」他頓覺不忍,而且覺得自己有點混蛋。

無論如何結婚總是一件大事,他怎麼可以自顧自興高采烈地籌劃,卻忘了要顧慮她的心情?

「而且我感覺自己就像個面臨截稿日的作者,明明交稿的日期迫在眉睫,我腦中卻是一片空白,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寫些什麼……」她揮舞著雙手,拚命想要描繪出自己的無奈和沮喪。「雖然我知道你很好、很棒,無論是外在或內在的條件都非常優秀,錯過你,我這輩子休想再嫁到像你這麼好的男人,可是……可是我就是……就是……」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充滿無力感和矛盾,到最後她再也說不下去。

她的心好亂,也不知道想說什麼、該說什麼了。

他深思地凝望著她的臉龐,「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她氣餒地道︰「這件事沒有任何錯,只是……時機不對,太匆促了。」

「如果我慢慢追求妳,妳可以答應我不拒絕我的求婚嗎?」坦斯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眨眨眼,被他語氣中的輕柔和小心微微撼動了,她咬了咬下唇,「你為什麼那麼怕我不嫁你?」

「我為什麼那麼害怕妳不嫁給我……」坦斯認真地思索著她的話,「那是因為‥.我很想娶妳啊!」

「我有那麼好嗎?你非娶我不可?」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現在就感動得亂七八糟了。

這個男人太誠懇、太溫柔、太危險了,教人一不小心會連心都掏給他。

「是啊。」他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鄭重道︰「妳是第一個令我心動想娶的女孩,別問我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打算照著心意走……妳覺得呢?」

「我覺得……」冬紅突然鼻頭酸了起來,又想笑又想哭,她清清喉嚨道︰「很浪漫。」

「真的嗎?」他綠眸亮了起來,唇邊的笑紋再也抑不住,喜悅地往上飛揚。

她吸吸鼻子,跟著開心地笑起來。

查理太會抓時間了,動作優雅地把豐富的英國皇室下午茶用銀盤端盛過來。

阿薩姆紅茶的香氣飄蕩繞鼻而來,加上點心蛋糕甜美的香味,冬紅這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

洗完澡後,冬紅邊用毛巾擦拭著濕頭發,邊打開計算機。

她總算有心情開計算機了,迫不及待想收到「中國人」的來信,不過在等待收信的同時,她心里突然有點不安和心虛。

她是個有未婚夫的人了,還那麼期待著一個男人的e-mail,會不會太……

不是、不是!她拚命搖頭,否決內心的困擾和愧疚。

「『中國人』是我的好朋友,收好朋友的信又不是犯了通奸罪,再說……坦斯說要慢慢來,好好地追求我,所以我心虛個什麼勁?」

胡思亂想間,「中國人」的來信已經躍現屏幕,她很快地按下鼠標鍵開敢信件。

冬冬︰

為什麼寂寞呢?天上有雲,地上有花,人生多熱鬧快活,只要拋開妳心里的那把重鎖,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體會這個世界,妳就會發現生命是很有意思的,充滿了無數的可能和色彩。

版訴妳一個好消息,我的生命在最近也變得格外有色彩,因為我認識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說也奇怪,一看到她,我所有的煩悶和無聊全都消失了,她是個很好玩的女孩,幾乎跟妳一樣……慧黠,妳說「慧黠」這個詞形容女孩子很好,這正是我想形容妳們的感覺之一。

妳呢?找到心愛的另一半了嗎?如果還沒有的話,我這個朋友還是很願意陪妳到大笨鐘前發呆的。

中國人

冬紅看完信後,原本雀躍的心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個正著,悶悶的、酸酸的、怪怪的情緒齊涌上心頭。

她是怎麼了?「中國人」找到他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件很棒的事,她應該替他高興才對,為什麼心髒卻像被搗了一拳似的?

一股不是滋味的感覺漸漸蔓延開來,難道……她在吃醋?!

「天,我在吃哪門子的醋,他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想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應該祝福他的。」

就像她一樣,還不是被一個很好的男人追求著?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吃別人的飛醋;雖然這樣說服自己,但她還是提不起精神回信。

好不容易,她逼迫自己回信給予祝福,卻沒有辦法抑住字里行間那淡淡的酸楚和惆悵。

中國人︰

抱喜你,雖然這個消息來得太驚人,但身為網上舊友,我還是為你高興。有點感慨將來或許沒有辦法像現在一樣,和你繼續通信,天南地北地聊著,心頭事可以付諸笑談中,嘻嘻哈哈又是一夜,但還是祝福你們。

冬冬

寄出了信,她長長地吁出一聲嘆息。

「習慣」這種玩意真不是種好習慣,只要有一種「習慣」日漸習慣了之後,等到有一天必須被迫和這個「習慣」月兌離,不知不覺間就會變得非常不習慣了。

就跟相思一樣,知道相思是一種苦,可一旦真正相思了,就會寧願相思苦,也不願不相思……古人詩雲︰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真可怕,相思一旦入了骨,就算再想要抹也抹不去,削也削不掉了。

她突然有點希望自己此生都不要嘗到這樣銷魂蝕骨的滋味。

「我是個膽小表!」她忍不住大叫,「連轟轟烈烈愛一場都不敢。」

她也好想好想拋開所有顧忌——怕苦、怕酸、怕摔、怕痛——沖入愛情火焰中,試試看被愛紋身的滋味,可是她生性拘謹拋不開,又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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