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的手指抵著唇辦,勉強壓抑住一聲笑聲,清了清喉嚨,神色依舊冷靜自若。
「粉紅芭比」好不容易把紅球塞回獅子的嘴里,然後僵在它面前一分鐘,大氣喘也不敢喘一口,直到紅球沒有再滾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還好,幸好。」秋紅余悸猶存地拍拍胸口,隨即又露出一朵燦爛的笑容,「我今天的運氣不是很差嘛。」
他突然很好奇,她經常這樣自言自語嗎?
「織田先生、織田先生?」老板娘的輕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織田豐回過神,深邃的黑眸微眯,「嗯?」
老板娘微紅著臉,「不知道這樣的禮品你喜不喜歡、是不是你想要的?」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惡作劇感,他隨手指著那只五彩鍍金小獅子,淡淡微笑,「那只獅子也不錯,可以拿過來讓我看看嗎?」
「哪只?」老板娘本能問道。
有人嗖地吸了一口涼氣,他不用轉頭也知道是誰。
他終於抑不住唇邊逸出的一絲笑紋,緩緩望向花容失色的秋紅,意有所指地道︰「就是那位小姐面前的那只金獅子。」
秋紅想也不想立刻彈開三步遠,咧嘴陪笑,腳下慢慢的往門口移動,「獅子……獅子不錯,嗯……啊……老板娘,你招呼客人好了,我待會再過來看,謝謝,再見。」
看著她粉紅色的身影落荒而逃,老板娘是愣愣的搞不清楚狀況,織田豐卻是忍笑忍得好痛苦。
有意思。
這個粉紅芭比比他想像中的有意思多了。
他突然有點期待再見到她,更加期待她會再鬧出什麼樣有趣的笑話來。
織田豐搖搖頭,暗笑自己想太多了。
第三章
自從空降部隊即將進駐公司的消息傳出後,秋紅著實高興了好幾天。
因為這表示她有機會完成老媽交付的任務……雖說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但是沒有誰比她們四姊妹更清楚家中女霸王強權的可怕。
耙說個不字嗎?那就等著被剝掉一層皮吧。
「其實想想,我們也挺可憐的。」
淡黃色和淺綠色系組成的乾淨租書店里,四邊牆壁瓖入四只大書櫃,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還有三排直立型書櫃擺放著漫畫,而在里頭則是擺著兩行舒適的櫻桃紅長沙發,在櫃台旁還有幾張透明玻璃的小桌子和椅子,提供一些想看報紙或雜志的客人坐著閱覽。
秋紅穿著一件公牛隊紅T恤,底下一條白色七分褲,雪白修長的小腳踩著英雄牌拖鞋,俏麗的鬈發用條粉紅色頭巾綁住,露出白皙粉女敕的小臉,邊翻著一本時尚雜志邊發出感嘆。
正在幫一位國中生掃描完要租借的小說的冬紅,聞聲抬頭,烏黑及腰的長發也隨著她的動作微微輕蕩著。
「三姊,听說自言自語是衰老的現象。」她不無擔憂。
「我也是這麼想。」秋紅苦笑,支著下巴嘆了一口氣,「怎麼辦?我最近老喜歡自言自語,而且動不動就傷春悲秋,你看我這是什麼癥狀?」
「思春期到了。」送走客人,冬紅拿過擱在櫃台上還沒看完的小說繼續看。
「喂,跟姊姊講話有點誠意好不好?還一邊看書……難道你看不出我很苦惱嗎?」秋紅趴在金屬椅背上,皺起眉頭抗議。
大姊、二姊嫁出國了,就剩下她們兩姊妹可以互相談心商量事情,偏偏小妹是個標準的書蠹蟲,一天看書的時間比講話的時間還多,真是跟她一點都不像。
「我知道你很苦惱,否則也不會連晚飯都沒吃就跑來我這里呆坐兩個小時。」冬紅頂頂眼鏡,鏡片後的澄澈眸子凝視著姊姊,「好吧,是為了嫁人的事嗎?」
「那當然。」秋紅嘆口氣,低下頭,額際抵在椅背上,「唉……」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煩心的。」
「你當然這麼說了,大姊、二姊嫁了,老媽現在每天都在念我,我的耳朵都快長繭……不對,我已經快要魔音穿腦而亡了。」
「這種事是靠緣分的,你一個人著急有什麼用?」
「這句話你去對媽說。」
冬紅把書放在腿上,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你不是一向不乏追求者嗎?」
「沒有一個符合條件的,有什麼用?」秋紅哀號。
「其實你干嘛那麼在意媽說的話?」冬紅聳聳肩,「作家蔡康永說過,有風格的料理師傅,是不會任憑客人想點什麼,就做什麼的;客人可以要求吃生魚片,可是有風格的師傅,會決定此刻最適合做生魚片的是哪一種魚?也就是你點歸你點,未必吃得到。」
秋紅呆了呆,隨即起身立正鼓掌,小臉紼紅十分激動,「說得好,說得太好了……不過,你可不可以把這一段話念給媽听?」
「你還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冬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相差兩歲果然還是有代溝的。「我要告訴你的是,媽媽點菜,你負責買單,但你可以選擇用信用卡還是用現金買單,過程不相同,但結果都一樣。」
秋紅眨眨明亮的大眼楮,「也就是她要求她的,我還是可以找我要的?」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冬紅捏捏眉心,她好想伸手拿那本正看到精采處的小說。
「可是她要個外國人哪。」
「那你就給她外國人,反正媽又沒有限定你日期和時間,大姊和二姊分別在二十六歲及二十四歲嫁出去的,所以你最少還有兩年的時間可以慢慢來。」冬紅終於忍不住翻開小說,視線立刻黏上去,「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急了吧?」
秋紅眼楮倏亮,「哎呀!我真是聰明一世、胡涂一時,怎麼沒有想到呢?」
冬紅選擇不予置評,繼續看她的小說。
「呵呵呵!那我就放心了。」她快樂地哼起歌,又有興致翻看雜志了。
相較秋紅的安心,冬紅對她的心理狀態可一點都不樂觀。基本上,一個成天問人家寂不寂寞的人,通常是心里最寂寞的那個人。
三姊的思春期到了,從她喜悲的癥狀就看得出——冬紅可以百分之百確定。
以後類似小貓叫春的麻煩困擾日子還有得受呢。
被冬紅猜對了。
秋紅才高興沒多久,在某一天的下午,她又在櫃台後發呆了。
香濃的卡布其諾已經從燙變成涼了,她還是望著落地窗外的樹木和人行道嘆氣,支著下巴的模樣像煞了閨中怨女。
自認倒楣到極點才跟她輪到班的紀鳳鳴氣得說不出話來,雖然此刻沒有任何電話進來,她還是忍不住頻頻怒視秋紅。
「曾小姐。」紀鳳鳴抬高下巴,強忍怒火,「請自重。」
她漫不經心地接口,「重、重……重利輕別離,該你。」
「我看起來像是在跟你玩文字接龍嗎?」紀鳳鳴咬牙切齒的問道。
秋紅這才回過神,認真地看著她。呃,紀小姐看起來像是巴不得掄起櫃台上供外客使用的電話筒重重敲她的頭。
她縮了縮脖子,隨即又露出甜甜的笑容,「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曾小姐,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是發呆時間。」紀鳳鳴深吸一口氣,僵硬地道︰「我想你進公司也兩年了,並不是新手,做好工作是你的分內之事。」
「對,沒錯,」秋紅小臉誠懇得不得了,十分認同她的話。
紀鳳鳴一窒,瞪著她笑容真摯的表情,「所以……」
她突然發現對著這樣一張誠心誠意、笑意盈盈的小臉,怎麼也訓不下去,有再多的怒火和不滿也擠不出口。
「紀小姐,對於你的金玉良言規勸之詞,我一定會銘記在心,非常謝謝你肯費心指導我。」秋紅一臉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