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輕梅。」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呢?」明霞插嘴,幫她問。
「我叫……英孝。」他本能隱藏了自己尊貴的日本姓氏,或許是不希望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她是中國人,而他是敵對的日本人,他並沒有忘記這一點;雖然在不久的將來,中國將成為日本的一部分,但是他並不認為她現在會高興知道他的國籍。
或者……他也壓根不認為她這個小小的平民女子,有資格知道他的皇太子身份。
「英孝,」輕梅並不曉得他心底深沉的想法,她只是單純而竊喜地咀嚼著這個名字,「英孝……既英且孝,真好的名字。」
「你真這麼覺得?」他微微地笑了。
明霞左看看輕梅,右看看他,一種嶄新的了然出現在她眼底。
噢!她明白了。
「你們倆肚子餓不餓?我經過方才的一場驚嚇後,現在可真餓的緊了,不知道兩位能不能陪我一道去吃個飯呢?」明霞露出別有涵意的笑來。
「吃飯?」輕梅臉暈紅了一下,「可是我沒有帶錢包出來……」
事實上,她錢包里僅存的錢數也少的可憐,只夠買一兩個夾肉燒餅。
英孝盯著她,還來不及說什麼,明霞已經大呼小叫地嚷了起來。
「你爹又把你的錢包拿走了是不是?」她氣憤咻咻。
「才不是。」輕梅連忙扯扯她的衣袖,「你不要亂講話。」
「你父親為什麼要把你的錢包拿走?」英孝的眉毛可怕地緊蹙了起來。
輕梅心一驚,「不,他並……」
明霞七嘴八舌地道︰「你還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形嗎?她爹身子骨不好,可偏偏又愛喝酒,輕梅一個月掙的錢還不夠他拿來喝酒或看病,真夠頭痛的。」
他越听眉頭打得越緊,冷冷地道︰「有這樣可惡又不負責任的父親?真是男人的恥辱。」
「就是說嘛,」明霞好不容易逮著了有人是與她同一陣線的,不由得炮口隆隆,「也不想想輕梅辛苦的不得了,每次都愛糟蹋她,有本事就別成天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像個男人嘛,要罵人就得現出點本事來,要不然……」
輕梅心里痛苦的不得了,她明知他倆是為她抱不平,可是一句句污辱父親的話都深深地戳進了她的心底。
再怎麼不好,那也是她的親生父親呀!
她低頭就往外走——
怕眼淚和怒氣自卑統統都忍不住跑了出來!
英孝眼明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急促地道「你在做什麼?」
明霞也停止了滔滔不絕的埋怨,愣愣地看著輕梅,「你怎麼了?」
輕梅紅著眼眶,哀傷地抬起頭,「我沒有辦法呆呆地站在這兒,任憑我的朋友批評我的父親,雖然他有些不好,但是他還是生我養我的爹,這一點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改變的。」
英孝深深地盯著她,低沉地道︰「……我很抱歉。」
雖然他生平從來沒有對人道歉過。
「輕梅,我也不應該這樣罵伯父的,雖然我真的覺得他對你很不好。」明霞小小聲地道。
輕梅望著他們,努力擠出一個笑來,「……不要緊,我知道你們是關心我,不過我們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
「當然好。」明霞搶著答應。
英孝極為勉強地開口,「我暫時答應你。」
不過他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忍不住苞她好好地談一談這個問題。
「既然如此,那我們去吃飯吧,我真的餓死了,還有,我請客。」明霞活潑地道。
「我從不讓女人請客。」英孝傲然地道︰「來吧,我知道這樓上有一家外國餐廳。」
「這意思是你要請客嘍?」明霞睨了他一眼,挽起了輕梅。
「廢話。」他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宇。
輕梅望著他病態蒼白的俊臉,不知為了什麼,心底流過了一道柔柔的暖流。
也許是明白他不馴霸道的背後,也有著一顆體貼善良的心吧!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知道他叫做英孝,他的一切對她而言依舊神秘莫測,可是他的接近卻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雀躍起來。
或許,她平凡的日子將起一些些不平凡的漣漪了。
☆☆☆
吃罷了午飯,明霞便急急地先行告退離開,她看得出這個出色的男人對輕梅是有幾分喜歡的,因此她也樂得成全了他們。
輕梅就這麼被迫和英孝一起,在吃完飯後散步出了先施百貨。
微風輕吹著,這來來往往的人力車和賣果子的小販在街頭吆喝著,形成了一幕最鄉下的上海景色。
走過充滿異國風味的西伯利亞皮草行,輕梅低著頭,只敢細數著自己青緞鞋走過的腳步。
和一個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下「散步」,雖然這里是繁華開放的上海,可是她仍然羞紅了小臉,生怕被人看見。
「為什麼不敢看著我?」英孝伴隨在她身畔,寬大的腳步依舊閑適而慵懶。
「我沒有不看著你。」事實上她頭都快垂到胸前了。
他饒富興味,「上海的女子都像你這麼扭捏的嗎?」
「我沒有扭捏,我只是不習慣和一個大男人走在一起,」她小小聲地辯駁,不過頭總算抬起來了,「我們才不過見過兩次面而已。」
「那又如何?」他聳聳肩。
「唉呀,」她輕呼一聲,臉紅紅,「如果讓人知道了我們只見過兩次面就一同吃飯……散步,這會讓人說閑話的。」「你很怕听到閑話嗎?」他瞅著她,「奇怪的女孩子,不去關心戰爭和動亂,卻只關心這小小的閑話。」
「戰爭不是我這種小小人物能夠左右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顧好自己的生活,努力地活下去。」她嘴里逸出了一聲淡淡的嘆息。
也罷,他也討厭談起戰爭和政治,事實上,好像除了她以外,鮮少有能夠激起他興趣的東西。
這對他來講是挺新鮮的。
「你在上海除了你父親外,還有其他的親人嗎?」
「沒有了。」她眨了眨眼,笑了,「不對不對,還有一個,那就是明霞姊,另外,秀生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一個親人。」
「秀生?這听來像一個男人的名字。」他發現自己蹙起了眉頭。
「他是個男人呀,和我一起在夜總會里工作,是個很了不起的鼓師哦!」輕梅甜甜笑道。
「你喜歡他?」他胸口一悶,有點不是滋味。
奇怪,他就是討厭听到這個小女人提到任何跟她有關的男人,這一點莫名地擾亂了他的情緒。
「我當然喜歡他。」她睜著明亮無瑕的大眼楮,天真地道。
他胸口悶的更嚴重了,「為什麼?」
「他是一個好人,待人十分親切,也很照顧我和明霞姊。」她沒啥心機地道。
英孝驀然地將她拉入懷中,大手緊緊地握住她瓜子臉,黝黑深沉的眸子對上了她有些慌亂的眼楮。
「除了我以外,我不準你接近別的男人。」他低吼道。
輕梅嚇了好大一跳,他突然貼近的溫熱身子也惹得她心兒怦然亂跳。
「你,你在做什麼?」她聲若細蚊,生怕一個不小心,狂跳的心髒就蹦出了小嘴。
他更加俯近她,性格的嘴唇幾乎快貼上她的,一字一字地道︰「听見了嗎?」
她努力克制著不被他特殊的男性氣息撩亂了呼吸,舌忝了舌忝唇瓣小聲道︰「听,听見了。」
他這才緩緩地放開了她,可是依舊將她禁錮在離自己一步遙的距離,不肯讓她稍稍離了自己。
他的霸道和佔有的行為讓輕梅又惱怒又嬌羞,她小臉兒一陣紅一陣白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路上還有人呢!」她試圖提醒他,他們正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