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苦惱地道︰「我該贊你聰明伶俐,還是要說你詭計多端好呢?」
「如果你是想問我,我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是誰,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我要的女人,希望母後不要有任何的意見。」他戒慎地道。
她盯著兒子,曾幾何時,這個桀驚不馴,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兒子竟也會出現這種佔有的神態?
她更好奇這個女人究竟是打哪兒來的了,竟然能夠擄獲兒子的心。
「我為何不能有意見?」她半真半假地嗔道︰「鈴木大臣的千金輝子,還在等你的回答呢!」
「我根本不要她,何來回答?」他嗤之以鼻。
「你別老是這麼倔,等看過了以後再決定也無妨。」
鈴木輝子美貌絕色,又能言善道極識大體,她很喜歡這個女孩,也很希望英孝能夠挑選她為妃。
如果英孝見過了美麗動人的輝子,他一定會改變心意的,她已經吩咐輝子,可以隨時不必經召見就入宮,為的就是要制造機會讓輝子和英孝見面相處。
倘若英孝真的還是戀戀不舍那名帶回來的女子,那麼頂多就讓那名女子成為他的侍妾,這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母後,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我現在還不想納妃,你就別白費心力了。」他露齒一笑,宛若春風吹過了大地,皇後心頭不由得一暖。
啊,這個孩子居然笑了。
「你去了一趟中國,改變了好多。」她低嘆,「是那個女孩的關系嗎?我真想見見她呢!」
「現在還不行,」他收起了笑,蹙眉道︰「我還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兒子,你究竟在搞什麼鬼?」皇後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他淡淡蒼白的病容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有些兒若有所思,「在搞什麼鬼?我現在也還不能確定。」
他只能確定一件事,就是他要定了沈輕梅,無論是要用什麼手段,他都要將她留在身邊。
這仿佛已經成了一種魔咒,自然地將她和他糾纏在一起,誰也放不開誰的手。
「兒子,你確定你自己在做什麼?」
他又微笑,「至少我現在有目標了,生活好玩了許多。」
皇後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
輕梅怔怔地蜷曲在一張躺椅上,僅著一件雪白色衣裳的她,看起來不勝寒苦。
雖然現在已經是暖和的天氣了,但是她卻覺得被冰冷包圍著,打從心底涼了起來。
這里是屠殺她同胞,殘暴毫無人性的日本鬼子的國家,她踩在嗜血的惡魔的土地上,被迫呼吸這里的空氣。
她在船上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躺在這大片產業內的華麗大床上了。
整個偌大的屋子里頭,只有幾名略諳中文的侍從官和僕人,用著猜疑和不屑的眼光看著她這個亡國奴。
中國還沒有亡,她就已經成了人家的俘虜,可恨的是,她當初該掙扎的時候竟然沒有掙扎,結果就讓自己陷入了這番田地。
而那個始作俑者,竟然連出現都未出現。
「該死的,難道我希望再見到他嗎?在他對我做了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輕梅捂住臉頰,痛苦地低吟。
他帶給她太多太多難以承受的傷痛,可是為何她怎麼也忘不了他的溫存和曇花一現的了解,還有那眼底似水蕩漾的柔情?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她堪堪可告慰的,便是他堅決都不肯對日軍吐露明霞姊和秀生的身份,還要他們不得繼續再追查了。
這是她還能夠靜靜地坐在這里的原因。
「皇太子駕到。」侍從官在她房門口恭聲叫喚道。
好似在提醒著她要起身迎接。
輕梅動也不動,朦朧的眸光穿過了窗戶,落入了一個不知名的境地。
瀟灑羸弱的英孝緩緩踱了進來,略顯蒼白的俊臉漾著一絲絲笑容。
他隨手一揮,讓侍從官退下,「吃過了嗎?」
輕梅目光慢慢收回,凝望著他,「你是我的敵人。」
「中國和日本是敵對狀態沒錯,可是我不是你的敵人。」他溫和地道,瞥見了置于花幾上,完好無缺的精致飯菜,「為什麼不吃飯?」
她憔悴的臉龐沒有表情,「我怕被毒死。」
他擰眉,「有我在,誰敢毒死你?」
「或許就是你也說不定。」她防備,充滿敵意。
「為什麼要這麼說?」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蓄意要她死,又何必千方百計將她帶回來?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他怎麼可能會讓她出任何意外?
「你們日本人不是最喜歡殘害我們中國人了嗎?再殺我一個也不嫌多。」她冷冷地道。
「你公平一點,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你有任何傷害的舉動,如果你硬要將戰爭扯進我倆之間,那我也無話可說。」他也倔強地瞪視她。
輕梅眯起眼楮,「你本來就無話可說,強行佔領,戕害屠殺別人的子民,還有什麼道理是站在你這邊的嗎?」
「這場戰爭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也不是我下的命令,我並非有意要規避什麼責任,而是要告訴你,這是日本軍民和大臣們所做的決策,身為皇室的一員,我也只能袖手旁觀。」他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是拿起刀刃的那個人。」「你可以阻止的,你貴為一國的皇太子,你有那個權利可以阻止戰爭。」想起她經歷過,親眼見過的腥風血雨,她的眼淚忍不住打轉,威脅著要掉下來。
那不是噩夢一場所可以形容的,那簡直就是地獄;她能夠經歷過這一切還不崩潰,心中還能懷抱希望,就是因為她抱待著一個信念——
能活下來就是一種上天的恩賜。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活下來就是要再經歷父親被殺,與朋友生離死別,又只身落入敵國為俘虜的命運里。
他深邃的眸子首次出現無奈和厭倦,濃得化不開,「你錯了,情勢演變至此,我已經無力阻止什麼了;這是一場世界的戰爭,籌碼並不在皇室手上,軍方所擁有的權力遠超過一切。」
「你要告訴我,你們皇室只是傀儡嗎?」她尖銳地道。
他臉色一沉,「皇室是全日本軍民的信心指標,不容污蔑。」
「我又有何差?」她更加抱緊了自己,縮在椅內的殲弱身子顯得分外楚楚可憐,「我只是個階下囚,污不污蔑你們的下場還不都一樣?」
「你不是我的囚犯。」那個字眼好刺耳。
「那麼是什麼?」她冷冷地道︰「貴賓嗎?」
「你是我的女人。」他緩緩地指出。
輕梅身子一顫,偽裝的堅強搖搖欲墜,「那不算什麼。」
「唉……」他突如其來的幽幽嘆息,驀然地揪痛了她的心。
她緊緊捏著自己的衣擺,努力不讓自己被他的蕭索軟化。
他是敵人哪!
「你恨我也好,討厭我也好,可是你一定要把飯吃完。」他輕輕地道,溫柔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就是這令人難以抵擋的柔情,讓輕梅忍不住心念一動,幾乎沖動地撲向他溫暖的懷抱中,一吐胸中郁結和傷心委屈。
如果他不是日本的皇太子,那該有多好?
她希望他仍是之前的那個俊秀男子,有著一雙世故滄桑又充滿慵懶灑月兌的智慧眸子,還有玩世不恭,卻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住的敦厚善良。
「唉……」她也幽幽嘆息。
嘆世事多變,命運捉弄人。
「我明白你獨身一人在異國,一定非常的孤單害怕,」他輕輕地靠近她身邊,輕嘆著道︰「不過你放心,我會永遠照顧你;你父親因我而死,我永遠有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