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雲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一時未反應過來。
連平兒也愣住了。
「對不起,主人,龍兒、龍兒實在太粗心了!」癱在主人強壯的懷里,龍兒急著道歉。
那張焦慮的小臉瞬間充滿歉意與羞色,她勉強想要站直,卻一徑地腿軟,怎麼也站不起來。
「妳扭傷了腳。」他沉聲道。
「龍兒、龍兒實在太不小心了!」她有些焦慮,因為自己無法獨自站立,必須麻煩主人而懊惱。
他眸色略沉,凝斂的眼掠過一絲闇光。
「啊!」龍兒叫一聲,沒想到主人竟然抱起她。「主人,您不能抱著龍兒,龍兒承受不起……」龍兒羞得臉兒嬌紅,頻頻嬌喘。
織雲僵立在門前,她的眸子睜凝著,離不開他的手……他強壯的手臂,正在抱起他的女奴。
「妳傷了腳,現在不能走路。」他對懷中女子道。
回身,他正要抱走龍兒,忽然頓步。
他回眸,望進織雲的眼楮。
她如琉璃般的眸子,剔透沒有表情。
「主人,您快讓龍兒下來,龍兒自己能走的。」龍兒縮在主人懷里,小小聲地懇求,神情怯懦而且無依,她的眼神,不安地掠過織雲的臉。
「我抱她回屋。」障月未答,卻對織雲這麼說。
「嗯。」織雲點頭,小臉雖蒼白,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甚至回頭吩咐平兒︰「妳幫忙請來大夫,待龍兒姑娘回屋後,就能立即就診。」
「是。」平兒回神應了一聲,立即轉身去找大夫。
他凝視她的眼,不再說什麼。
龍兒還在小聲地說︰「主人,您放龍兒下來吧,龍兒真的沒事。」
那細碎的聲音喚醒他。他低頭,對懷中的女人說︰「別逞強了。」
那聲調,有淡淡的溫柔。織雲的心,忽然被那聲調里的溫柔螫傷了。
話落,他抱著龍兒,轉身走開。織雲凝著眸子,一瞬也不瞬,眼睜睜地看他抱著龍兒,走進華屋。
一開始,那感覺,就好像幻覺一般不真實。織雲坐在屋里,昨日的事已經過了一夜,她卻仍然陷在震撼里。看到他將龍兒抱起當時,她承認,她的心忽然很疼。但龍兒傷了腳,他抱她是應該的,當時他只能那麼做,沒有任何人有錯。
她不該為這種事,耿耿于懷。
「平兒。」她喚來平兒,決定把心放下。
「小姐。」平兒進來,辛兒守在門外。
「不知龍兒的腳傷得如何?我想去看她。」她對平兒說。
平兒有些錯愕。「小姐,您要出屋苑嗎?」
「對。」
「可是……」平兒顯得猶豫。
「我親眼見龍兒受傷,豈能不聞不問?」她柔聲說服平兒。
「是。」平兒未再拒絕。「那麼,我們現在就走。」織雲露出笑容,自行取出外衣披上。平兒帶她踏上屋前小徑,不久即來到一座小軒。「這兒就是龍兒的小屋。」平兒道。
只見軒外植了一些花木,小軒雖小,倒也十分雅致。
平兒為主人開門,織雲走進小軒。
龍兒躺在床上,听見開門聲,迅速抬起頭,見到是織雲,她一愣,眸中的熱光微微淡下。
「小姐,您怎麼來了?」她連忙從床上坐起。
「我來看妳,腳傷好些了嗎?」織雲坐在床沿,輕輕按住她,不讓她坐起。
「好些了。」她顯得有些嬌弱,強打精神說︰「龍兒只是女奴,不值得小姐如此費心的。」
「別這麼說,妳受傷了,當然需要關心。」她柔聲問她︰「腳還疼嗎?大夫怎麼說?」
「不疼了,昨日大夫已來看過,幸而主人當時扶住龍兒,龍兒才沒有摔傷,大夫說,幸虧沒有傷及筋骨,休息幾日,應當就無礙了。」「能走路嗎?」
「這兩日不行,龍兒腳上沒有力氣,大夫也說最好不要下床,所以龍兒從昨夜起,就一直躺在床上,實在不習慣。」她羞澀地說。
那羞澀的表情,看來我見猶憐。
織雲斂下眸子,輕聲說︰「妳一個人住在這里多不方便,日常起居有人照料嗎?」
「中午有人給龍兒送飯,小姐不必為龍兒擔心。」
「屋里的事,有人為妳做嗎?」
「沒有,可不礙事的,龍兒只是休息幾日,等腳傷一好,就能下床做事了。」
她點頭。「無論如何,我會請平兒每日來看妳,需要我們為妳做什麼,盡避開口說。」
「這……龍兒謝謝小姐的關心。」龍兒感激地說。
「別這麼客氣。」織雲對她微笑,然後站起來。「我先離開了,需要平兒留在這里嗎?」
「不,小姐您別掛心,一會兒主人就會來看龍兒——」龍兒欲言又止,覺得自己似說錯了話。
「好,那麼我跟平兒先走了,妳好好歇息。」織雲裝作若無其事。她朝龍兒微微一笑,然後離開小軒。走出院外,她的笑容漸漸收淡。
他說過,今日有要事出門,為何又能抽空,來看龍兒?
懷著心事,她腳步躑躅,平兒也不好意思催趕,只好慢慢跟在後面。
織雲忽然停在軒前的小院旁。
「小姐,您怎麼了?」平兒問。
織雲凝視著院子植的嬌媚小花,怔仲的眸子,離不開花上那反射著陽光的晶瑩水珠。
「平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輕聲問平兒。
「辰時剛過。」平兒答。
「今晨有落雨嗎?」
「沒有,自前日起,王衛城就是好天氣。」
織雲回眸,凝向平兒。「龍兒的院落,平日由誰照顧?」
平兒愣了愣,然後笑了。「還有誰能照顧?龍兒與我和辛兒一樣,我們都是女奴,習慣灑水掃地、整理庭除,自己的屋當然自己照顧。」平兒的答案,與龍兒剛才所答的,一模一樣。她不再問平兒了。回首,她凝望小院內的花圃,不僅花朵上布滿水珠,地上潮濕的土壤,也顯示不久前,才有人來灑過水。
然而,這不合常理。
倘若如此,那麼代表著什麼意思?
她遲疑的神色,引起平兒的注意。「小姐,您怎麼了?」
織雲抬眸望向平兒。「沒什麼。」輕聲說。
一切只是她的猜疑,龍兒傷了腳,也許苑內有人照顧龍兒的起居。
必定是她想太多了。
「我們走吧。」她回眸,柔聲對平兒說。
「是。」平兒不疑有他,領著小姐,一起離開龍兒的小軒。
王衛城的夜幕,漸漸變得暗澹。那妖異的焰色,在這幾日忽然轉淡,夜里開始凍得發寒,這兩日連織雲房里都加了一盆炭火。障月隔日沒有來看她,織雲等了兩天,他還是沒來。
「平兒,妳的主人未回府嗎?」她問平兒。
「小姐,您是問——」
「他說過,昨日就會來看我,可他一直沒來。」
平兒遲疑片刻,好像有話想說。
「平兒,妳還沒回我的話。」織雲輕聲問。
「是這樣的,龍兒的傷勢變重了,她發了燒,大夫說是腳上的傷被輕估,里頭恐怕有傷口。」平兒依織雲的吩咐,每天去看龍兒,因此她清楚龍兒的近況。
「所以?妳想說什麼?」織雲凝眼問她。
「平兒想說的是,」平兒吁口氣,緩聲告訴織雲︰「昨日平兒在龍兒屋里見到主人,主人見龍兒發了高熱,便留在那里,大概因為如此,所以不能來看小姐。」
織雲默然。
平兒忽然有些不安,她怕自己說錯了什麼。
「平兒,」織雲終于開口,她問平兒︰「看龍兒的大夫,是沒有經驗的嗎?」
「沒有經驗?」平兒睜大眼楮。織雲等她說下去。
「不,他是——」她忽然頓住,欲言又止。
「他是有經驗的大夫。」平兒吁氣。她險些月兌口說出,大夫是宮里御醫。
「那麼,為何會誤判?」織雲平靜地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