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織雲小姐嗎?」一名陌生女奴的聲音在叫喚她。
「我就是。」
「我是香兒。」香兒從陰影處走出來,「是龍妃交代我來的,請您隨我來。從現在起,我就喚您雨兒,以免泄露了您的身分。」
「好。」
「跟我來吧,雨兒。」香兒道。
「是。」織雲隨她前往紫宵殿。
紫宵殿內燈火通明,金燦光華,富麗堂皇。
「妳在殿廊上,與其它女奴一起守著,待我喚妳,妳再進來。」香兒回身交代。
「是。」
香兒走入殿內,織雲在殿外等待,廊下不知何處飄來的紫煙裊裊,不一會兒夜幕就低垂了……那妖異的天火已不復盛燃,淡成藍色幽微的光影,織雲驚奇地凝視著天幕的變化,驚異于穹蒼幕色擅遞,如此詭譎不可思議。
「雨兒?雨兒?」香兒出來喚她。
「是。」織雲應答。
「主上已沐畢,妳進來守夜。」香兒道。
「是。」織雲跟隨香兒進入紫宵殿。
她原想問香兒,她剛到王衛城時見到天空一片焰色,但現在只剩一片淡藍,不知王衛城天幕為何如此?但現在不是問話的時機,她沒有開口,垂著頸子,沉默地隨香兒上殿。
她在殿上看到障月。
他倚靠在龍床上,肩上隨意披了件錦袍,看來剛淨身完畢,他靠在床頭,手托著額,正在閱讀一份卷宗。
他忽然抬眸,冷肅的眼眸,正對上織雲的眼楮。
織雲斂下眸子,避開他的眼神,更不敢直視他魁梧精壯的身體。
「她是誰?」
「主上,這是今日守夜的女奴,名喚雨兒。」香兒稟道,有些緊張。
障月沉眼看她。織雲低垂著頸子,香油掩蓋了她嬌白的膚色,陰暗的燭火也映照不出她絕色的容貌。
他別開眼,對香兒說︰「我要歇息了。」
「是。」
香兒示意織雲退到門邊。
織雲退開。
待主上放下卷宗安歇後,屋內的燭火便一一被吹熄……
「我離開了。」香兒悄聲交代她。
「請等一下。」織雲喚住她。
香兒將她拉到廊下說話。「什麼事?」
「我必須先沐浴。」她需要洗掉身上的香油。
香兒瞪大眼。「這、這怎麼行?」
「一定得如此,否則,我只好回屋苑。」她柔聲堅持。
他必須認出她,他必須知道她是誰,倘若他對她有情,那麼必定不會責怪女奴,倘若他對她無情,那麼他也已得到他想要的,既然如此,更不必遷怒了。
香兒抿住下唇,遲疑了好一會兒,發現織雲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她只好同意︰「好吧!那麼我叫人來替您守門,您快些往浴房沐浴,把身上的香油洗淨,記得,要在半個時辰內快些回來,屆時主上就會醒來,主上已浴了藥水,那不是普通藥水,必定會需要您伺候。」
織雲屏息,臉頰排紅。「我明白。」
香兒吩咐候在廊外的女奴,進殿內看守著。
「還好,夜里殿內連微火也不剩,記住了,只要妳不開口,主上定認不出妳。對了,還有一件事,」香兒從懷中取出一只白色香瓶︰「沐浴後,記得在頸窩處抹上這瓶香水,這一來,主上便嗅不出您的味。」
織雲有些怔愣,但她仍遵照香兒的指示,收下香瓶。
「我記住了。」
「那麼,您隨我來吧!」香兒說。
香兒將織雲領到紫宵殿的浴房後,就離開了。
織雲在這奢華富麗的浴房內怔立片刻,才慢慢月兌下衣物,走入熱泉中。
浴房內的水,應該是從熱泉引來的天然泉水,從前,她經常在聖山沐浴,因此能立即分辨熱泉涌出的天然泉水,與煮燃的沸水,之間的不同。從前,那好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過了今夜,她的命運就會決定,能回到過去,或者就此與過往告別……她已有心理準備。
未耽擱太久,織雲從浴池內起來,穿上衣物,遵照香兒的指示打開香瓶、在頸窩抹上香水後,才走回寢宮。
待守門女奴離開後,她凝立在門前,然後慢慢走近他床邊,坐在他床沿。
黑暗中,他的眸子照照發亮。
他醒了,他已睜開眼,眸中燃著一簇紫色的焰光……
織雲怔怔地看著他,在黑暗中,他的眼像兩團幽火,映照出微弱的紫光,但殿內明明沒有燭火——
男人將她扯落床榻,那力道蠻暴卻又溫柔,是一種控制的、強盛的、火熱的卻又溫存的力量。
她嚶嚀一聲,隨即閉緊嘴。
他停頓了會兒。
她屏息,以為他已察覺異狀。也許是藥水的神效令他失卻心智,令他的欲念強盛過理智,他俯首吮住她的唇,洗練的舌舌忝吸她軟女敕的唇,吮吸她童稚的純真。熟悉的暈眩感又襲來,然那暈眩感還不強烈時,他的吻已經一路烙下,隨即,那令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激情,就此淹沒、襲卷了她!
她身上單薄的紗衣早已被男人扯落,矜持不被容許,玉潔冰清的身子如落入黑墨的一匹白緞,在今夜失去了潔淨,身子已沒有一處清白,烙遍了他的吻與他蹂躪下的痕跡……
直至那撕扯的劇痛,幾乎將她撕裂,織雲終于忍不住啜泣出聲!
然而下一刻,一股黑色漩渦忽然出現在她眼前,她開始感覺到比過去還要更強烈的暈眩!
漩渦在擴大,彷佛黑暗的天幕與大地在旋轉……
他強壯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那兩團灼著烈火的眼眸,迸出紫色的灼光。
男人忽然勒住她的咽喉。「說,誰讓妳來的?是誰給妳藥水?!」沉著的聲調,揉入幾許瘠啞與粗嘎,卻保持著理性。
欲色天將用計迷亂他的心智,能予提醒過他一回,障月從來沒忘記過。
織雲凝大眼眸,脆弱的咽喉快速地顫動,卻不能言語……原來,原來他沒失去神智,原來他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她是誰嗎?藥水為何對他沒效?織雲想出聲,想說話,然而強烈的暈眩感,卻讓她虛弱得沒有辦法開口!殿內的燭光忽然全被點燃,那光讓她的眼楮灼成一片白亮,漩渦成了白水,將她的意識漸漸淹沒……
當燭光點亮那刻,障月看清身下女子是誰,臉色驟變——
「雲兒!」他的手放開,驚恐地喊她的名。
然而她的知覺已鈍化,柔潤的水眸,緩緩閉起……
呼息停止那刻,她看到的最後一眼,是他扭曲的臉。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她知道,他的手並未鎖太緊,扣在她脖子上的指,不是造成她死亡的原因。
她會在這刻死,唯一理由,只為織雲女身上那萬年來的咒誓……
倘若此名男子非真心愛織雲女,織雲女與其合歡後……
會死。
他離開女人的身體。忿恨讓他的容貌改變,驚人的改變——他的五官不再英俊,他的長發不再和順,他的頭開始頂出黑色犄角,他的肌肉正在逐漸脹大,他銅色的肌膚如潑墨般迅速染成一片可怖的黑——
「天!為什麼——」
他第一次喊「天」,卻是忿恨的怒吼。
天地震動。
迸城東牆臨近紫宵殿處,因為索羅王的吼聲而滾石崩落。
「天——該死的天——」
他對天怒吼,對天咆哮,卻不足以發泄他的忿怒!
背上緩緩突起的菱肉崩裂了他的衣物,那脹大的肉瘤,形成兩股骨節分明的肉翼,那是被詛咒的象征,那是被人間唾棄的標幟——
屬魔的標幟。
女人在他身下蒼白著,漸趨鐵灰的容顏,喻示著再也不可能回轉的生命……
「雲兒……雲兒……」蜷起賁張的肢體,他為一名人間的女子……掉下魔王的眼淚。忽然,他抱起女人的身體,蹲伏,然後沖破殿宇躍上高空,黑色肉翅立即橫展丈余!他同時伸出利爪與十指,霎時便蓋住原本盈滿天際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