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上) 第5頁

她凝住男人清釅的眼,令她擔心的,是男人那沉重的喘息……

「是妳。」男人卻在此時開口說話。

那低沉粗嗄的嗓音,在精壯結實的胸膛內,激起沉郁的共鳴。

這是她第一回听見他的聲音。

「你,醒了?」然後,她听到自己的聲音。

有一絲顫軟,有一絲嘆息。

終于,男人的指,松開她脆弱的頸子,然那強悍的掌,仍蘊含著不可抗拒的力量,逼迫她貼近他灼熱沉重的氣息。

男人的眸微斂,他凝目,注意到身下的軟床與緞被。

「妳救了我?嗯?」他問。

「對。」織雲低喃,困難地輕點螓首。

每一字、每一句,當他說話時,那灼熱的呼息都惹她發顫,惹她沒來由的羞赧、心悸。

男人的眸變得更深沉了。

他闇沉的眼掠過冷峻的流光,修長的指繞過她的頸竅,掌心摩挲至她的後腦,長指隨後撩上女人柔女敕的粉唇……

然後放手。

織雲微微顫抖。

她感到羞辱。

下一刻,她回身,欲離開床畔。

「障月。」男人說。

她愣住,回眸,這時才發現,緞被已褪至他腰際,于是又慌忙別開眼,白女敕的小臉瞬間羞紅……

「我叫障月。」男人再說,低笑。

似發現她的秘密。

織雲屏息。

拘謹地抬眸,見到他的笑容,她除了羞赧,還有錯愕……

嚴格說來,他臉上的笑容不算笑,因為深思,讓他英俊的臉孔顯得神秘。

「妳呢?」他問,眸色轉深。

織雲彷佛在那瞬間,看到他眸中掠過一抹暗紫色芒光。「織雲。」她喃喃說,以為是自己看錯。

「織雲。」他重復她的名。

那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有些悸顛。

「妳真美。」他忽然柔嗄地這麼對她低語。

瞬間,織雲的小臉染上紅楓,白女敕的嬌顏更羞紅。

小雀抱著一床緞被進屋時,見到她的小姐剛剛自床邊站起來,臉上滿是紅霞。

「織雲姐?妳怎麼——」小雀的聲音哽在喉頭。

因為她注意到男人已經醒了。

「你、你醒了?!」小雀尖聲問男人。

障月屈起右臂,修長的腿托住他古銅色的手肘,他長指扶著額,沉眼凝視驚駭的丫頭。

小雀忽然叫一聲,慌慌張張別開眼。

她又差點看到不該看的!

只是這時她又發現不對勁。「織雲姐,您的頸子怎麼了?紅彤彤一片,好嚇人呀!」小雀驚問。

「沒什麼,妳去吩咐廚房煮粥,病人醒了,需要吃粥食才能養足力氣。」織雲斂下眼,神色鎮定,掩飾過去。

障月闇沉的眼,牢牢定在那張嬌艷小臉上。

小雀答︰「那我順道叫人進來,為這奴隸——」頓了頓,她不情不願地改口︰「為『他』換衣。」

「他名喚障月,妳該喚他障月大哥。」織雲柔聲囑咐小雀。

「什麼?織雲姐,您要我叫他大哥?」小雀皺眉,不以為然,正想開口再說什麼,見織雲臉色嚴肅,只好閉嘴,把到口的話再咽回去,模模鼻子走出房外。

屋內又只剩織雲與他兩人。

「我想下床。」他伸手︰「給我衣衫。」

她回眸凝望他一眼,匆匆瞥過他腰下的身軀。

非禮勿視。

她垂下水眸,盯著床前的踏階。「你的傷還沒養好,況且才剛換好藥,須躺下休息,等傷口上的新肉長妥了,才能下床。」她柔聲說。

「為什麼?」他問。

「什麼?」她不明所以,忍不住抬眸看他,又匆匆將羞澀的眸子移開。

「為什麼,要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這麼好?」他問。

她屏息,然後淡淡回答︰「這跟是否素昧平生沒有關系,我見到有人生病,只是盡心救一個病人而已。」

「換了其它人,妳一樣會救人?」

她點頭。「對。」

他眸色略沉,半晌,徐聲問︰「我得一直跟妳的額頭說話?」

「什麼?」她怔了怔,眸子微抬起,雙頰倏地嫣紅。「我、把衣衫遞給你,可你不能下床。」

他不置可否。

織雲只得先將衣衫遞給他。

崩量著,待他穿妥衣褲,她才敢再抬眸看他。

餅去,她曾在他眸里看見的獸性光芒,現下那光芒已經隱斂,雖未完全消失,可已幾乎看不見。

「抱歉,剛才我不該出手傷妳。」他忽然這麼對她說。

她微愣,白女敕的臉兒泛起一抹嬌紅。「沒關系,我想、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

「誤會?」

「誤以為,我有不良居心。」她輕聲說。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答︰「對。浪人居無定所,看來達觀,其實防衛心極重。這點,妳倒很清楚。」他承認,他確實是浪人。

「你沒有家嗎?」雖然已確認他的身分,她還是這麼問。

「家?」他咧嘴,眼神沒有溫暖。「如果街頭叫做家,那麼浪人有家,在街頭。」

「我的問題也許可笑,但是我必須問。」她莊重地說︰「你的傷很重,一個月內絕對不可能痊愈,但是,我爹爹再過數日就要回城了。」

「所以這兩日我就必須離開,是嗎?」

她不語,眉心輕輕折起,似在耽憂什麼。「你熟悉馬性嗎?」她忽然開口問他。

「妳問一名浪人,熟不熟馬?」他笑,眼色卻略沉。

「我問錯了?」她有些怔忡。

「不是錯,」他道︰「是問對了。」

「你懂馬?」她神色略松,眼底又有了笑容。

「浪人漂流在邊地,經常馴服荒地的野馬,馴養之後權充為坐騎,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

「我听說過這樣的事,只是,我必須確認清楚,」她遲疑地說︰「因為爹爹回來後,我必須跟他交代。」

「既然我留在這里讓妳為難,我現在就可以走,這點傷不算什麼。」他說。

「不,你現在不僅不能下床,何況是離開?」她懇切地說︰「我看過你身上的舊傷,我知道,這點傷對你來說,也許真的不算什麼,可它曾經差點要了你的命,你也不能忽略它。」

他沉眼不語,因為她的話。

「為你換藥時,我已經看見你身上的舊傷疤。」咬著唇,她吶吶答。

必于他身上的舊傷疤,她曾細數過好幾回。

「見到我身上有那麼多疤,妳不怕?」他沉眼問。

「你是浪人。」她輕聲答。

「所以?」

「也許,就會有這麼多疤。」

他撇嘴,笑出來。「妳認為,浪人身上就該有這麼多疤?」

他的笑讓她尷尬,她垂下眼,覺得臉孔發熱。

他告訴她︰「我不走,會給妳帶來麻煩,所以,明日一早,我就會離開。」

他忽然說明日就要走,讓她有些吃驚。「你擔心的人是我爹爹嗎?」

「城主不會允許一名浪人留下。」

她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像是鼓起勇氣,輕聲對他說︰「也許,我的理由能說服爹爹,讓你留下。」

他抬眼直視她,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我知道宮城里正缺一名看馬人,你既然懂馬,我可以就這個理由,說服爹爹讓你留下,這樣,你就能順利住下,安心養傷了。」她補充。

他沉默。

他忽然沉默,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我,我說錯了什麼嗎?」他不願意留下嗎?

男人一徑沉默地盯著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讓她有些不安,雙頰又不自在地躁熱起來。

「妳完全不清楚我的來歷,就將人留下。對陌生人太好,將來,不怕這個人恩將仇報?」半晌,他徐淡地對她說。

她抬眸凝視了他一會兒,然後輕聲問他︰「不會吧?」

他忽然發笑。

「如果我會,也會告訴妳不會。」他慢聲道,直白的目光,仍赤果果勾住那雙水汪汪的眸子。

「那麼,你會嗎?」她有些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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