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乃大(中) 第16頁

「知道、知道!您別學我那小孫女的樣碎念我。」姥姥啐道。

馥容掩嘴笑,一旁的丫頭們也都笑了。

稟貞笑著走過來,幫主子月兌下沾了白面粉的工作衫,主僕兩人這才離開廚房一道回屋。

經過書房前的花園時,稟貞忽然道︰「小姐,您瞧,前方敬賢領著的那個人,他的身影好熟悉啊!」

馥容聞言抬頭,此時金漢久也正好回頭,兩人眸光相遇——

「原來是金大人啊!」稟貞叫了一聲!

乍見馥容,金漢久竟然呆住了,久久無法回神……

還是馥容先反應過來,主動對他微笑。「金老師,您好,好久不見了。」她親切地問候。

金漢久這才回過神,臉上現出驚喜的笑容。「馥容!」頓了頓,他臉上的笑容略顯暗淡。「不,現在該喚你少福晉才是。」他的聲調低落了幾分。

「金老師到王府,是來見我夫君的嗎?」馥容仍然微笑以對。

金漢久凝望她片刻,無法立即回答。她仍然如過往那樣端莊斯文、以禮相待,總稱呼他「金老師」,這聲稱呼听來親切,實際上卻隔了一層不可逾越的禮教藩籬。

而現在,那「夫君」二字不但令他心痛,更令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是,漢久正要離去,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他淡淡地道,極力壓抑藏在他內心里的感情。

「老師別來無恙否?」馥容問候。

「很好,你呢?在王府里過的如意嗎?你的——夫君,他待你好嗎?」他問,復雜的眼色掩不住失落。

「馥容在王府過得很好,夫君待我也好。」她淡淡地回答,但是語調堅定。

金漢久凝望了她很久,才再開口說︰「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往後再也不能見到你,我也會為你的幸福祝願,無論我身在哪里。」他凝望著她深情地這麼說。

馥容的笑容凝結臉上,她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不能回應他。「感謝老師的祝福,不耽誤您,馥容先告退了。」她只好這麼說。

尚有王爺的家僕在場,金漢久不便挽留她,只好眼看她離開。

在書房,兆臣透過屋內的方格窗內朝外眺望,二人會面的景象完全落入他眼底。

直至金漢久在敬賢的帶領下離開院落,兆臣的目光才自花園移開。

「爺,瞧那廝與咱們少福晉還挺熟識的?」敬長湊近他的主子好奇地道,院內那幕他也瞧見了。

「我讓你去查的事,有消息了?」兆臣問。

「回爺的話,」敬長道︰「那姓金的平日里除恰鮑外甚少出門,府內除一名打雜的老僕外,也沒有其他使喚的僕人了,听左右鄰舍道,即使見著了人,這姓金的也不同人打招呼,簡直就是個與世隔絕的怪人!可奴才才也听喀爾代大人說,他還是有幾個應酬往來的官場友人,例如親家大人就是其一。」

「岳父大人?」

「是,早幾年這姓金的與英珠大人談論漢學,英珠大人因為嘆服一名外族能如此好學,故與他結交為好友,並且讓少福晉跟著這姓金的學書,大約因為如此,少福晉與那姓金的才能熟識。」

「少福晉與金漢久習書幾年了?」兆臣再問,他的眼色很沉,顯然在思索某事。

「約莫——約莫五年唄!」敬長答。

五年?

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時光,足以令一名女孩成長為女人,足以打動一個性情冷淡的男人。

如敬長所言,金漢久是一個深居簡出、幾乎不與人打交道的怪人,這樣不喜愛應酬俗務的人,內心世界尤其復雜難解,倘若一名女子能與其相處五年,必定因為這名女子能討他歡心,甚至得到他的喜愛。

「能為師五年,他確實書藝精良。這麼說來,他對王府這座園子有興趣,似乎有道理?」他抿嘴,淡淡地道。

「誰知道這廝是當真對咱們園子有興趣,還是對咱少福晉——」敬長突然警覺地捂住嘴。「瞧奴才這大嘴巴,真是——真是該死咧!」說罷他利落地賞自己一耳光。

「你先出去吧!」兆臣冷聲道。

「。」主子沒怪罪,敬長趕緊退出書房。

待敬長關上房門,兆臣踱回案前,自案下一個玄巧的暗盒內,取出一幅畫軸。

展開畫軸,畫上女子躍然紙上、栩栩如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能如此生動的勾勒出一名女子最細致的舉止,準確地把握住她的神采……

除非朝夕相處,或者了解至深,否則絕不能捕捉到如此細微生動之處。

當日他就是被這幅畫所打動,驚嘆畫中女子如此動人的神韻、迷人的風采,卻未思及,此幅畫作可能出自一名男子之手。

也唯有男人,能夠準確地描繪出女子的萬種風情。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幅畫出自金漢久之手。

沉下眼,他瞪著這幅原本令他血脈噴張的畫像。

他的妻子,即便在大婚之日也不會如此美麗,為何在金漢久筆下,她會展現出如此柔媚的風情,顯露出如此娟美的嬌態?

如此嬌媚的她……

是直至今日,他才逐漸領略的她。

但在金漢久眼中,或早在數年之前,他已經是這樣看她了。

一絲嫉意,掠過他冷沉的眼底。

當日金漢久主動提及逛王府內院一事,必定是為了他的妻子而來,他並沒有因為她身份的改變,而對她忘情。

那麼她呢?

他的妻子呢?

她是否忘得了這個對她如此有心、如此深情的男人?

一個堅持必定要得丈夫真心才願意圓房的妻子,當真能夠忽略另一個男人對她如此的用情至深?

兆臣眼中的嫉意變得深刻冷沉。

他會弄清楚,她的堅持是發自真心,或者,只是拖延圓房的借口。

不會拖太久,近日內,他必定要得到答案。

遍寧當日,兆臣在門外騎馬等候,門內馥容正預備上王府的大車轎,忽然見到老祖宗——

在留真與丫頭的攙扶下,多日未下床的老祖宗顫巍巍地朝馥容與兆臣二人走來。「孫媳婦兒呀!」老祖宗喊。

見到老祖宗,馥容不但驚訝而且很擔心,她連忙迎上前去——

「您怎麼下床了?」她想上前扶住老祖宗,可留真沒有讓開,因此馥容只好站在老祖宗面前握住老人家的手。「祖女乃女乃,您不該下床的,瞧瞧,您的手好冰喔!」她仔細搓揉著老人家的手。

「不礙事,我沒關系的!」老祖宗笑道,反握住馥容的手。

老祖宗的手勁算有力,馥容這才放心微笑。

「今日你要回門了嗎?」老祖宗問。

「是,早上我送早膳到您屋里去,小喜說您還在歇息,馥容不敢打擾您,所以沒有向您問安。」馥容恭敬地回答老祖宗的問話。

她的話卻引來桂鳳的冷眼。

別鳳最看不慣的,就是特別會巴結老祖宗,這種討人厭的行為。

「好好好,我知道你孝順,所以我來是特地給你,跟我的孫兒送行的。」老祖宗笑道,臉上露出疼愛的神情。

留真冷眼旁觀,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妒意。

她在老祖宗身邊不眠不休地小心伺候了三日三夜,可沒想到,老祖宗一見到馥容便將自己撇在一旁,這令留真心中充滿妒意,十分不滿。

「祖女乃女乃,」听到老祖宗這話,馥容真的好感動。「您不但送給馥容的娘家這麼多珍貴的禮物,還親自來到門前,送您的孫媳婦回門,您待馥容實在太好了。」因為感受到長輩的疼愛,讓她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紅。

「你也待我很好啊!」老祖宗笑眯眯地對馥容說︰「你待在府里這些日子,這麼細心地照顧我,我也很感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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