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乃大(上) 第24頁

別鳳清清嗓子,笑臉僵硬,不知如何回話,只得說︰「額娘,您別盡夸她,泡壺茶也只不過是一點小事而已。」

「小事?」老祖宗收起笑臉,故意板著臉對媳婦抱怨︰「既然是小事,怎麼我就從沒見你,也給我辦辦這點兒小事呢?」

別鳳一時語塞,只得低下頭,神情不快。

玉鑾在一旁撇嘴冷笑。

見婆婆臉色不好看,馥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婆婆挨罵,讓她很不安心。

「我說。丫頭啊,這幾日要開始準備回門了吧?」老祖宗又回過頭問馥容。

「是,再過幾日,就要回門了。」馥容恭謹地答。

「好、好,」老祖宗拍著孫媳婦兒的手背,疼愛地笑道︰「記得讓府里多備幾盒細致的果盒子回去給你額娘,還有啊,府里有很多上好的干貨和布料,你去挑幾樣最好的,回門記得帶上

,就說是我給孫媳婦娘家一點小小的見面禮,知道嗎?」

听見老祖宗說的這番話,馥容恍如做夢一般,愣了半晌才回神,感動地直點頭。「馥容知道了,謝謝祖女乃女乃……」她忽然有些想哭。

「傻孩子,你給祖女乃女乃泡茶,祖女乃女乃就給你回禮,這禮尚往來,本來就是應該的嘛!謝什麼呢?」老祖宗笑著繼續握著馥容的手,闔府家人見老祖宗對待孫媳婦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皆

詫異地瞪大眼楮,面面相覦。

見老祖宗忽然待馥容如此親切,桂鳳的臉色有些異樣,卻也無話可說。而玉鑾則是冷眼旁觀,要笑不笑的,神情詭異。

至于德嫻,她雖然對這位剛進門的嫂嫂,攏絡老祖宗的「手段」有點佩服,不過卻沒有好感。

自從德嫻知道,兄長新婚初夜未回新房之事,就已讓她對這位嫂嫂不太諒解,又因為對留真的同情,讓她不能忽略留真的「委屈」,凡此總總,要她在短時間內改變對一個人的觀感,是

萬萬不可能的。

兆臣進宮面見過皇上,才剛回府,總管桑達海已在門前等候。「貝勒爺,朝鮮使臣金漢久來訪,現正在書房等候。」桑達海趨前報道。

兆臣听罷,立即邁步前往書房,小廝敵賢拉著爺的坐騎回馬廄,敬長則一路跟隨主子進書房。

書房內,卻不見金漢久,「奇怪,剛才奴才明明請金大人在這稍候,這會兒人上哪去了?」桑達海也感突兀。

兆臣回身走出書房,正好見到金漢久郁郁寡歡地自對面小徑走來。

「金大人?」兆臣先出聲喚他一聲。

金漢久抬起眼,見到兆臣稍微一愣,隨即拱手做禮。「貝勒爺。」

「想來是金大人在書房內等候多時,感到不耐,是故步出房門散心,倒是府內下人怠慢了。」兆臣不緊不慢地道。

金漢久眼神閃爍。「是漢久冒味了!只因漢久習畫多時,友人皆說漢久是一畫痴,今日進府因見到禮親王府庭園精巧雅致非比尋常,漢久心生向往,實在忍耐不住,便大膽走出書房在這附

近兜轉了一團,唐突冒犯之處,還請貝勒爺見諒。」

兆臣撇嘴淡笑。「金大人客氣了,說到禮親王府這座園子,倒是不大可也不小,蒙金大人抬愛,您若想逛這座園子,大可請桑達海總管為您帶路,我只怕金大人一人漫步,倘若迷途誤闖女眷內院,屆時縱然我想為金大人開月兌,只怕也愛莫能助。」他不緊不慢地道。

金漢久愣了一下,臉上略有赧色。「貝勒爺說得是,是漢久太失禮了。」

「金大人何不請入書房再議?」他冷淡回敬。

來到書房,金漢久為避尷尬,便開宗明義,先說明來意︰「漢久听說,昨日貝勒爺進宮面聖,想來您是與皇上稟報,近日我朝鮮人入關采參一事?」

「金大人消息倒也靈通,知道我昨日進宮之事。」兆臣咧嘴一笑。

金漢久唯唯點頭︰「在下懇請貝勒爺指點一二。不知皇上對此事——」

「不日將有詔書頒下,金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時?」兆臣道。

踫了一個軟釘子,金漢久臉色卻未變。「貝勒爺不僅是皇親貴冑,更是皇上信任的心月復,您必定清楚,皇上對此事的態度。」

「清楚又如何?我何必對閣下透露?再者,皇上詔書未下,兆臣身為臣子,豈可妄斷聖意?」兆臣話說得直白。

被這一番搶白,金漢久仍是喜怒不形于色。

「貝勒爺若能透露一、二,並能在皇上面前為我國美言數句,我王上必備厚禮,報謝您此番恩情。」

兆臣直眼盯住他,抿起嘴笑。「說到此,昨日進宮,皇上還命我著即代擬聖旨。」他忽然道。

「皇上命您草擬聖旨?」金漢久問,直指重心。

「正是。」兆臣淡聲道︰「今日我已將擬妥之草旨呈交皇上,過二日聖旨便會頒下,到時候金大人不就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又何必急于這二日,平白將這天大的恩情落在兆臣頭上,再說,

只怕屆時這恩情我也受用不起。」他執起桌上的茶杯,淺啜一口。

這是第二個軟釘子了。

包甚者,金漢久沒傻到不明白兆臣言下之意。

「貝勒爺的意思是,皇上的詔書,可能對我朝鮮國不利?」

兆臣抬頭看他。「我是這意思嗎?」他笑。「倘若是,那也是金大人您猜出來的意思。」

金漢久臉色微變。

這位新任的理藩院詩郎,軟硬不受,十分難以取悅。

他昨日進宮既為采參一事,之後又代皇帝草擬詔書,可知皇帝對于采參一案之定奪,必定參詳大貝勒諸多建言,但他卻又堅不透露內情,這讓金漢久深感棘手。

金漢久為官至今,在官場上見過數百種嘴臉,與天朝皇親貴冑交手,也不只一次,就數這位得勢的禮親王府貝勒爺最難捉模,偏偏這位大貝勒現今又主管朝鮮事務,與之交手在所難免!

事實上,若非為國家利益,金漢久並不想對他虛與委蛇,因為只要一想起馥容,金漢久內心就無法平靜——

「金大人若沒有其它要事,恕我不能多做奉陪了!」兆臣忽然起身道。

金漢久抬眼凝望大貝勒。「漢久斗膽敢問貝勒爺,不知貝勒爺剛才提及,可令貴府總管陪伴漢久參觀這座園子——此話是說笑的嗎?」

他不再打探皇帝對采參一事之定奪,卻忽然提及此事。

兆臣凝眼看他。

金漢久表情平靜,沉眼以對。

「兆臣豈能與金大人戲言?」兆臣咧嘴一笑。

金漢久眼色一閃,雙手立即一拱。「那麼漢久不日定來叨擾,在此先謝過貝勒爺了!」

兆臣直視他,慢慢抬手一拱。「恭候大駕。」

金漢久點頭致意,才轉身高去。桑達海早已候在門外多時,待金漢久步出書房,即將來客領出王府大門。

兆臣遠眺書房外,直至金漢久的背影消失在小徑前端。

「爺,這姓金的,為何非逛咱們園子不可?」敬長見金漢久人已走遠,這才跨進書房,放膽問他的爺。

「問得好,」收回眼,兆臣眼色有些陰沉。「我也想知道,這座園子,何以能引他這麼大的興致。」

「真是怪了!這姓金的看著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豈有主子不在,自個兒滿園子瞎晃悠的道理?莫非他有什麼目的?」敬長又說。

兆臣回身走到書桌後,取出一本卷宗,同時吩咐敬長︰「你去查查,除喀爾代之外,金漢久平日與誰交好?做何消遣?越是巨細靡遺越好,不得失漏。」

「咂,奴才這就去辦!」敬長得命立刻離去。

敬長一走,兆臣便打開卷宗閱覽起公文,趁夜色未臨,他要盡快覽畢卷宗,理妥公務,因為今夜他可不打算對著公牘直至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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