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逃,也許今天,你就逃不開了。」
她屏息,無言。
「你應該逃,逃開我,永遠不要停止掙扎。」他眸色魔魅,往下繼續對她道︰「因為,我也想知道,我可以多愛一個女人。」屋內的氣息凝結了。
織心仿佛听見堂外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她的四肢就像一塊冰,喉頭卻有一塊熱鐵,灼燙著她胸口,煎煮著她心窩里的苦水。
「再愛我,你也不會如我愛你一樣愛我。」
終于,她能發出聲音對他說。他不語。
「永遠缺那麼一點,這就是我為什麼寧願離開,也不能嫁你為小妾的原因。」
她再說。
他笑了。「也許,你對。」她怔立如木石。
「畢竟你是世上最了解我的女人。」他又說。
她無言,頰畔也冰冷。
「不過,我還是懷疑。」他再說,「懷疑我自己,對你,為何放不開手?」
她沒有表情。
看著她,他沉眼研讀,仿佛她是奇妙的玩物。
「所以,不要讓我輕易得到你,必等我了解自己,等我弄清楚,我究竟願意為你付出多少。」他笑,然後低柔地道︰「听見忠告了嗎?我的織心。」這話像針剌進她的心窩底。
他需要證明的,是她已經清楚的事情。
他知道她愛他,卻不知道自己能給出多少愛。
多可笑、多諷刺。
別開眼,織心不看他。「如果你還留下,我會送來晚膳。」她說。
然後不再多言一句,她跨出屋外。
雍竣仍留在內堂,看著她仿佛弱不禁風的單薄背影,他晦暗的眸底,掠過一道復雜的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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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陽等了很久。
對他而言,想像著織心與雍竣兩人獨留于內堂,時間便過的太慢、也實在太久!正當他不耐,站起來想再次闖進內堂時,見到繡莊外一抹綠衣身影,隱藏在對門與街樹之間。
棒著街道,綠衣人凝目注視著繡莊內一切動靜。
他頭戴著斗笠,身上披著一件披風,帽沿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臉面。綠衣人隱身在樹後,看似不願引人注意。
婁陽眸色一閃,他不動聲色地轉身,眸光卻正對街道那頭的綠衣人。
綠衣人略抬帽沿,身形閃動,頃刻間已奔竄出一條街。
婁陽彷佛若無其事,他慢慢走出繡莊,身形才突然竄起——他如燕子躍上屋檐,隨綠衣人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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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心回到店內,已不見婁陽的身影。
她問田七。「那位爺人呢?」「不知道,那爺剛才奔出去,忽然就不見了人影。」田七答。
織心不相信。
他既已來,又闖進內堂要見她,不可能不等她出來就走。
但人確實已經不見了。
婁陽貝勒既已離開,織心只好又折返內堂。
然而,內堂竟然也空無人影。
織心站在堂前發了一會兒呆。
他何時走的?「你見到貝勒爺了嗎?」走出門外,她問經過的丫頭。
丫頭茫然地搖頭。「沒有,不見有人進去,也不見有人出來。」織心讓那丫頭離開了。
莫非剛才是一場夢?那當然不是夢。
她還記得,他的大手停留在自己胸口上的熱度。
織心出著神,直至雙頰竄上一股躁熱……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停止再想。
隨即轉身,她頭也不回離開了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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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蘭亭。
第二天,織心才弄明白,芝蘭亭代表一股什麼樣的勢力。
「那是江湖人物的會社。」彩雯搗住胸口,好似听見這個名字就被嚇到了。
「姑娘,您問這名字要做什麼?您又怎麼知道這名字的?」彩雯問話的方式,好似「芝蘭亭」這三個字,是毒蛇猛獸。
「那麼,彩雯,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名字的?」織心反問。
彩雯愣住。「這個……這個我是听人說的。」她支吾其詞。
「听人說的?」織心直視著她。
「你是良家女子,芝蘭亭是江湖人物的會社,你又豈會「听人說」起這樣的名字?」
「是真的!雖然城里人不敢議論,可人人都知道芝蘭亭。」她辯道。
織心盯著看了她半晌,直到彩雯不自在地別開眼。
「我,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最後,織心輕聲對彩雯道。
她不再追究,因為她明白,彩雯不會說實話。
這里似乎有太多令人疑惑的事,好像有謎,然而又似乎根本沒有……
只是她多心。
三日後,如意軒的人主動找上門來。
「請柳當家到如意軒一趟。」劉管事隨轎而來,親自進門來請。
「劉管事,您來的正好,請代我回覆如意軒老板便可。」織心站在店門內,對劉管事道。
劉管事愣住。「柳當家,您——」「無緣與貴寶號合作,甚為惋惜。我言盡于此,已無需再到如意軒。」織心笑了笑,福個身,然後轉身走進屋內。
「等一等。」忽然有一女聲喚住織心。
織心停住,她听出那聲音便是在如意軒時,藏于簾後女子的聲音。
原來轎子共有兩頂,前方有一小轎,看來是為了要迎接她前往如意軒所設。後面卻是一頂大轎,後方的轎子比前方轎子大出足三倍有余,共十二人扛轎,轎內坐的便是如意軒的女老板。
她似早巳料定織心不會合作,故此竟然親自前來。
「掀簾!」女老板道。
轎簾掀開,織心終于看到如意軒老板,她怔住了。
「怎麼?看到是我,很驚訝嗎?」孔紅玉撇嘴嗤笑。
織心的目光卻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孔紅玉身邊那個男人——雍竣的身上。他定定看著她,撇嘴,對她微笑。
孔紅玉注意到織心的目光,她眯眼。
「你想問,大貝勒何以在我的轎上?」孔紅玉故意問織心。
織心不語,她不問也不答。
「很簡單,因為我跟大貝勒的情誼非比尋常,我們的關系就如唇齒相依,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親密。」孔紅玉嬌笑道。
孔紅玉的解釋,雍竣並未否認。
他斜倚在轎內,沉斂的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織心,似乎她的人、她的身是天地間唯一能人他眼的存在。
「真令人想不到呀!一年之前,你還只是巴王府內一名小丫鬟,現在,竟已成了江南紅豆繡莊的當家!」孔紅玉挑眉。「年紀輕輕,就有本事掌理繡莊的本事,實在令人佩服。」她嘴里這麼說,口氣卻很冷淡。
「孔姑娘有話,不妨直言。」織心直截了當。
孔紅玉笑出聲。
「好,那麼我就直說。」她下了轎走進店門,來到織心面前。
「柳當家三番兩次拒絕如意軒,似乎是不太聰明的作法。」
「聰明與否,見仁見智。」織心說。
孔紅玉冷笑一聲。
「柳當家如此固執,將紅豆繡莊的生意棄之不顧,豈非有違玉貝勒的托付?」
「失去如意軒的生意,如果紅豆繡莊便要關門,那麼,我會親自到貝勒爺面前請罪。」
「到了那時,只怕請罪也于事無補!」孔紅玉冷下臉,接著道︰「你要知道,商場上不是敵人便是朋友,今日你我做不成朋友,就要成為敵人。」
「孔姑娘的手段,不一定能達成目的。」她只淡淡對孔紅玉道。
孔紅玉冷笑。「是嗎?這麼說,你是一定不肯跟我做朋友了?!」
「我以為孔姑娘與我已是朋友。」織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