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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芳一到咖啡廳,就看到陸拓。
「你先到了。」她微笑著,坐在他對面。
「你想喝什麼?」他問,語調還是跟以往一樣很溫柔。
「我喝Espresso。」
他幫她點了一杯咖啡。
「禮服我已經找時間去試穿過了,我很滿意,飯店方面你已經訂好了嗎?」因為上次通電話不歡而散,她感到氣氛有點凝重,于是故作輕松地這麼問他。
「飯店,我還沒有訂。」他回答。
「什麼?你不是說,就算三個月前預訂都會來不及嗎?既然要靠關系才能訂到宴客廳,那麼就要趕快告訴飯店──」
「我不會訂飯店。」他告訴她。
沈竹芳愣住。「你不想訂飯店嗎?那麼……你想在哪里辦婚宴?爸爸有很多有頭有臉的朋友,還有比飯店的場地更大、更適合的地方嗎?」
他看著她,目光很堅定。「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會結婚。」
「什麼?」沈竹芳瞪大眼楮。「你說什麼?你剛才那樣說是什麼意思?你是認真的嗎……不,你、你一定是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戒指我已經帶來了。」他拿出準備好的戒盒,里面裝著他的訂婚戒,他將戒盒放在桌上,然後推到她面前。
瞪著那只戒盒,沈竹芳喃喃問他︰「這是什麼?你突然拿這個出來要做什麼?」她開始用抗拒的態度質問他。
「這是訂婚戒,」頓了頓,他用嚴肅的口氣說︰「我要跟你,解除婚約。」
听到他親口說出「解除婚約」這四個字,沈竹芳的心都涼了。
「你說什麼?解除婚約?」她顫抖地問他︰「你剛才真的是說,‘解除婚約’,是嗎?」
「對。」他直視她,堅定的態度沒有改變。
沈竹芳幾乎沒有辦法呼吸了。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喘了一口氣,突然對他大叫︰「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突然大叫,引起咖啡廳里的客人側目,並且竊竊私語,但是這個時候沈竹芳因為太激動,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沒有解釋,僅表情嚴肅地避開她的視線。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看到他不回答,沈竹芳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他大叫︰「就算你不說話,這個東西我也不接受,你拿回去!你給我拿回去──」
她大吵大鬧,終于逼他開口︰「不要這樣,你這樣鬧並沒有幫助。」
「我不管!我沒有做錯事情,你不能這樣對我!」她大哭而且大叫,然後又突然站起來,用力拉扯陸拓的手臂︰「你起來,你跟我走──你跟我去見我爸!你見到我爸後,要說什麼你自己跟我爸說!」
「你不要這樣!」陸拓掙月兌她的手,語調變得嚴厲。「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必去見你父親。」
「為什麼不要?因為你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對我爸說──」
「雜志上的文章我已經看過了。」他突然說出原因。
沈竹芳愣住。
「本來我不想多說,但是現在好像不能不把話說清楚。」他的神情很凝重。
「不,不是那樣的……」听到他說的話,沈竹芳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敢再哭再鬧,也許因為太突然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全身顫抖。「那本雜志,我也不知道那本雜志為什麼要那樣寫!他們根本就沒有來采訪過我,可能只是為了想要名人幫文章背書,所以把我的名字寫進去的!沒有經過允許,寫這種東西的人真的太可恥了!」她咒罵。
他看了她片刻,然後說︰「那個人是你的朋友,你不應該那樣說她。」
听到他這樣說,沈竹芳嚇住了。「你說什麼?什麼……什麼朋友?你到底在說什麼?」
「她是你的大學同學,你一直跟她有聯絡,還經常一起吃飯。」他繼續往下說︰「昨天下午,我已經打電話到雜志社求證過了。」
「什麼?」她瞪大眼楮。「你跟誰求證?你跟誰求證的?」
他閉嘴,不再多說。
沈竹芳不停喘氣,卻依舊感覺到窒息……
她好像快不能呼吸了。
「戒指我已經還給你,要怎麼處理,你可以自己決定。」最後他對她這麼說。
之後陸拓站起來,毅然決然地離開咖啡廳。
沈竹芳呆呆地站在咖啡桌旁,她沒有追上去……
因為知道原因是什麼,因為對這件事情沒有辦法合理的解釋,所以她沒有辦法追上去。
「我……這一輩子,已經不可能生育了。」她告訴他答案的時候,表情很平靜。
但是他的表情卻異常嚴肅。
「其實是我的錯,你沒有錯,你不要自責,」她對他說︰「那個時候,要不是因為我堅持抱著那麼重的玻璃畫框坐在前座,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安慰他。
「不,你不要這麼說,開車的人是我,這是我的錯。」他喃喃說。
走進病房之前,她的父親已經事先知會過他,她的子宮因為受創嚴重,在急救手術中已經摘除,至于卵巢的功能也因為嚴重創傷受到影響,昨日已經做過第二次手術,摘除兩側卵巢。
她沒有說話,眼楮里卻含著淚光,看起來非常哀傷。
「我,一定會負責到底。」他突然說。
她抬頭,屏息地傾听著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
「等你出院後我們就訂婚,」他握住她的手,以斬釘截鐵的口氣,嚴肅並且認真地對她說︰「從現在開始,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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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又接到沈竹芳的電話,秀芸有一點驚訝。
「昨天陸拓是不是打過電話給你?」沈竹芳的聲音很冷漠。
「是啊,怎麼樣?」秀芸的態度也很冷淡。
「他問你什麼?」
沈竹芳冰冷的聲調,讓秀芸很不舒服。「喂,你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就是要問這種事情啊?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不會自己去問他嗎?」
「我問你,他到底問你什麼,你快點回答啊!」
听到沈竹芳質問自己,秀芸的火氣也上來。「喂,你態度這麼差,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何況,你問什麼我就要回答什麼嗎?!」
「你快回答!」沈竹芳比她更大聲。
「欸!」從來沒被別人這樣凶過,秀芸火氣更大。「他不過就是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真的采訪過你,是不是親口從你嘴里听到我在文章里寫的事情,就只是這樣而已啊,你那麼大聲鬼叫什麼?!」
「所以,你也給他听過電話錄音了嗎?」
「是啊,因為他想听啊!」秀芸沒好氣地說︰「他問我手機號碼,說等我回家後要撥我的手機,然後請我把電話錄音放給他听,我就照做啦!」
沈竹芳氣得全身發抖。
她不但生氣而且感覺到恐怖……
現在她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
「你,真的很該死!」沈竹芳突然詛咒秀芸。
「什麼?你說什麼?」秀芸怒火中燒。「你,你這個死丫頭嘴巴不干不淨的,你說什麼啊你!」
沈竹芳「啪」一聲,掛了電話。
秀芸倒抽一口氣──
「天呀,這個、這個該死的丫頭,她竟然又掛我電話!啊──」秀芸尖叫︰「這個死丫頭真是可惡,實在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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幣掉電話後,沈竹芳立刻下樓跑到車庫,開車出門。
她在路上瘋狂飄車,還因為逆向行駛,差一點就撞上來車。
但是,就算這樣做,還是發泄不了她心中的忿怒……
因為高速駕駛,在差一點撞上安全島的那一瞬間,她總算控制住車子,在最後關頭踩住煞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