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將手移到更低的位置,按住她的胸口。「你的心跳還不夠快。」他這麼對她說︰「等到這里每秒跳到兩百下的時候,我就跟你。」
秀賢的眸子閃了閃。
她幾乎不能呼吸了。
她沒有想到,他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下結論,重復剛才的話。
她瞪著他,他的眼色跟他的聲調一樣,很深很沉,像一潭黑色的、晦暗莫測的深水。那潭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黑暗的力量,秀賢感覺到自己好像快被吸進去,胸口開始產生一種沉重的壓迫感,讓她無法說話……
「今天就到這里。」他對她笑,然後放手。
這是一句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秀賢的心,卻還陷在剛才的感覺里。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說。
她卻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做後悔的事。」她直視他。
陸拓沉默。
「今天既然到這里,沒有完成已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我就不會離開。」她這麼對他說。
陸拓如濃墨一樣陰暗的眼色,深深地注視她。
秀賢慢慢退到房間中央,她的表情透露她的決心與倔強。
終于,她在房間的中心點停下,然後動手,開始解開上衣的鈕扣……
一分鐘後,她的上衣已經褪下,之後她又開始解開裙側邊的鈕扣和拉鏈。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陸拓移動腳步走到她面前,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將衣服重新披回她身上。他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
「我說過,現在不是時候。」他對她說,聲音低啞粗嗄,接近溫柔。
然而就是這樣的聲調,讓她不能忍受。
她不喜歡听見他溫柔的聲音,他的態度也讓她產生不應該有的迷惑……
但是秀賢不再有下一步動作,她安靜、被動、僵硬地站在房間中央,直到他開始動手幫她穿回衣服……
秀賢強迫自己不要有任何動作,因為這一刻她竟然感覺到恐懼……
她怕自己只要有任何輕微的動作,就不能再堅定、專注地守住自己的心,就不再能百分之百控制自己。
在她掙扎的時候,陸拓已經幫她扣好所有的衣鈕。他的手很巧,秀賢的上衣被整理得一絲不苟。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再說一遍。
這一次,他主動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到門口。
「我畢竟是男人,不要三番兩次考驗我。」站在門口,他在她耳邊低聲這麼對她說。
秀賢面無表情地安靜著。
打開房門後,他回頭握住她的手,終于把她帶出飯店外。
***
秀賢知道,周六陸拓仍然會依照約定,在家里見面。
因為他們的約定並沒有取消,昨天在飯店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插曲。
但是,在家里見面,讓她開始有一點不安。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但這樣的感覺卻好像揮之不去,一直存在她的心底。
一直到晚上,秀賢終于決定打電話給金震東。
「我已經打過電話到加拿大,詳細詢問過當地房地產過戶的詳情。」她對金震東說。
「有收獲?」他直接問她。
他知道她听到那些話,不會沒有行動。
「沒有。」她很誠實地回答。「房子已經過戶,從地產局調不到前任屋主的資料,即使現在還在他手頭上的房產物件,業主登記欄上也只有律師事務所的名宇,查不到業主的個人資料。」
「明知道不會有收獲,何必要查?」他已料到她的心事。
秀賢沒有回答,卻問他︰「前幾天,我留言請你的秘書轉告,希望你幫我做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
「一定要這麼做?」金震東反問她。
「對。」她的答案很肯定。
金震東沉默片刻,然後對她說︰「周五有一個聚會,你必須出席。」
「眾會?」
「我的助理跟孫致遠的秘書聯絡上,已經安排好飯局。」
「是談收購出版社的事情嗎?」
「對,」金震東說︰「如果我沒料錯,孫致遠同時會邀請陸拓。」
秀賢沒開口,她在思考,孫致遠這麼做的原因。
「因為他還沒做好決定,要出賣名下公司,或者辦理聯貸。」金震東主動解答︰「嘴里吃的吐不出來,手上握的放不下,我看,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他錯了,沒有考慮到公司的生命捏在別人手上,自以為如意算盤打得精,恐怕到最後只會人財兩失。」
金震東笑了。「孫致遠如果這麼聰明,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精明有余,聰明不足,未免太傻。」
「聰明有余,精明不足,才是最傻的。」金震東提醒她。
秀賢不說話。
「比起又要錢又要命的人,不要錢又不要命的人,豈不是更傻?」他繼續說。
她仍然沒有回答。
「你付出太多了,若再進一步,再想回頭,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他直言。
「我現在只能往前看。」她終于開口,這麼告訴他︰「如果猶豫,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金震東沉默。
「把自己打扮好,周五下午五點,我來接你。」最後,他這麼說。
「好,我知道了。」秀賢肯定地回答。
金震東掛了電話。
放下話筒後,秀賢走到客廳,從衣櫃里拿出一個舊相框,里面有一張泛黃的相片。
哀模著相片,秀賢的眸光放柔了許多,不再像平時看起來堅強的她……
「姐,我真的很傻嗎?」對著相片里的人,她喃喃自語。
從決定回台灣執行她的計畫開始,她的心就一直是堅定的,從來不曾有過彷徨與猶豫。
但是現在,為什麼她堅定不移的信心,開始產生矛盾和懷疑?
將照片用力壓在胸口,秀賢的眼楮瞪著房間枯燥的白牆,她用力的思考、用力的想要厘清心底那晦暗不明的部分……
直到雙眼酸澀,她都不肯閉起眼楮休息。
***
打扮過後的秀賢,令人眼楮一亮。
她沒有化特別濃艷的妝,但身上的粉綠色紗質洋裝,與蓬松挽起的秀發,揭露了她平常在簡單的褲裝下,被隱藏起來的女人味。
她挽著金震東的手臂進場那一刻,陸拓用一種很深沉的眼光注視著她。
秀賢就像根本沒看到他一樣,視若無睹地,與他擦身而過。
飯局並不是以傳統方式進行,孫致遠自詡是文化人,將飯局辦得像自助餐會,還邀請了不少工商界人士作陪,考慮到現場有不少女士,以雞尾酒代替傳統烈酒,把飯局經營得像是酒會。
金震東首先走到孫致遠面前,主人心不在焉地打招呼,然後匆匆離開。
「很明顯的,今天這頓餐晤,只是序幕。」金震東撇撇嘴,低頭對秀賢說。
「孫致遠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攤牌,目的是想延長亮底牌的時間,以爭取包多談判的籌碼。」秀賢說。
金震東笑了笑,不置可否。
既然孫致遠今天不想談事情,于是兩人分開,各自行動。
秀賢一向不喜歡交際,這個場合沒有她熟悉的人,正好避開無謂的應酬,所以她端了一杯雞尾酒,獨自一個人走到角落,沉默地凝望著一眾賓客,直至陸拓走到她面前。
「你沒告訴我,今天會出現。」他開口第一句話就這麼問她。
秀賢反問他︰「現在,每件事情都需要跟你報告了嗎?」然後又說︰「何況,我並不知道你今天會到。」
「你跟金震東是什麼關系?」他不追究剛才的問題,卻這麼問。
「你認識他?」
「先回答我的問題。」他說,眼神有一點嚴肅。
「很深的關系。」她回答。
「他是你曾經提過的那名學長?」
秀賢沉默片刻,然後問他︰「你想要什麼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