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不關心你，因為你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何況我們兩人之間永遠不可能真正的無關——因為我們還有一個孩子。」他嚴肅地說，直視她怔忡的大眼楮。
「對，還有一個孩子，」她失去焦距的眼神終于望向他。「因為孩子而有關聯，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的言語，只是故作堅強。
他明白，他為她脆弱又堅強的自尊心動，但可惜他卻不能愛她。「不要忽略我剛才說的話，我關心你是因為你在我心中有重量，我在乎你，只遺憾不能給你，你真正想要的。」
他的話，還是那麼溫柔，還是那麼殘酷。
但是她卻漸漸懂了。
餅去她以為這是無情，但這並非無情。如同她對克勤，她無法接受他，一樣是對他殘酷，卻不能說是無情。
垂下眼，她忽然釋然了。
也許他只是在告訴她事實，讓她懂、讓她明白，而過去只是她不願懂、不願明白，是許多因素造成一個情境，讓他們訂婚，但那並不代表他們的結局，就應該比她與克勤的結局更好。
因為程克勤對她，就像她對利人雋，付出一樣是那麼多。
一廂情願的愛情，本來就不應該妄想得到回饋。
「你說的，我都懂了。」她淡淡地說，就像一個曾經發作的病人，曾經生死交戰，于疼痛平撫之後，那樣的疲憊與看開的釋然。
他不再開口，眉頭卻仍深鎖。
吁了一口氣，若曦甚至露出笑容。「面都快涼了，吃面吧！其他的，就不要再說了。陣痛的時候最不能忍耐，我想，時間自然會讓我們釋放對方與自己。」她淡淡地說，然後拿起叉子，低頭吃面。
利人雋緊抿著唇，他低頭，似乎在思索什麼，眸色很復雜。
「最近，新的超級市場會開幕。」過了半晌，他開口對她說︰「超級市場本來就開闢了一個角落叫做‘居家館’，里面有各式各樣的流行裝潢用品，新的超市要開幕，市場部打算在‘居家館’內規畫一片展示畫家作品的牆面，我想到你，你的畫可以在超市展出。」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淡淡回答︰「我的作品並不成熟，還稱不上是畫家，況且，比我的作品成熟的畫者到處都是，我的畫還沒有資格展出。」
「畫家需要舞台，作品才有磨練的機會。這算不上是正式的展覽，如果你不在乎作品是在超市展出，而不是藝廊，那麼這是一個機會。」
她知道，他在幫她。
「我希望你考慮看看，不要馬上就拒絕我。明天我會打電話給你，到時候你告訴我你的答案。」
她瞪著面前已經涼掉的一盤面，不發一語。
他又丟了一個難題給她。
雖然這是善意的難題，但卻令人苦澀。
如果答應，就代表她與他的關系還是切不斷，如果拒絕，她一樣感到痛苦，因為她仍然學不會處之泰然。
她想做得漂亮，她想做得瀟灑，但無論往哪一頭走，她卻總是力不從心。
「我會考慮。」半晌，她終于回答。
他深鎖的眉頭，因為這句話而稍微放松。
「謝謝你給我的機會。」過了一會兒，她又說，然後低頭繼續吃面。
利人雋不再說話，有剛才那句承諾，已經夠了。
他凝望若曦半晌後，也拿起叉子，無言地吃著他盤中已冷卻的義大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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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宋允兒直接打電話到利人雋的辦公室。
「昨天我打了一整晚的電話找你，可是你一直不在家。」宋允兒說。
「怎麼不打我手機？」他問。
接到她的電話，他臉上自然就露出笑容。
「你那麼晚都沒回到家，我怕你有重要的事，或是還在開會。」
「只要是你的電話，就算開會，我也會馬上接起來。」
她嬌笑一聲。「好好好，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所以現在我打電話來，就是打算約你聊天啊！」
他微笑。「什麼時候？」
「後天晚上你有空嗎？」
「幾點？」他連想都不想就問。
「晚上六點，在信義區，你即將新開幕的第五家超市見面。」
「為何要在我的超市見面？」
「因為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超人，居然可以同時間做這麼多的事業！所以我想去打探一下，你到底有什麼秘密，只要讓我打探到你的秘密，這樣我就會知道，以後我該怎麼做，才能跟你一樣變成那麼厲害的人。」
她的話讓他發笑。「好，不管有什麼秘密，我都不會瞞你，還會主動告訴你。」
她吃吃地笑。「不要遲到！」
「我去接你。」
「不要了，後天uncle要出去開會，我要陪他，一整天都會在外面。到時候，我們在餐廳見面就好了。」
他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在廣告公司工作，還適應嗎？」沉緩的語調，透露異乎尋常的關心。
「很好，你不要擔心，uncle很照顧我。」
「不要時常加班，如果工作太辛苦，就要懂得適度休息，照顧自己。」
「這些我都知道，你不要老是把我當成是小孩子嘛！」她噘起嘴，有一點撒嬌的意味。
利人雋笑。「後天晚上六點，我會準時在超市門口等你。」
「好，就這麼說定了！」她開心地說。
「替我跟uncle問候一聲。」
「知道了！」她先掛了電話。
片刻後，利人雋才慢慢放下話筒。
他總是沒辦法拒絕她，忍不住想要關心她。
這樣的關心，與對其他女人的關心，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想到若曦，笑容又漸漸消失。
他對若曦也一樣關心……
但那樣的關心，是一種不忍、是一種心疼、是一種憐惜。
利人雋心底其實非常明白，這兩種關心，其中存在著完全不一樣的分別。
第六章
當若曦接到利人雋的電話時，她正站在廚房為自己下一碗簡單的雞蛋面。
「喂？」拿起話筒時，面剛煮好，工作一整天還沒有時間吃飯，她看到簡單的白水煮面，已經饑腸轆轆。
「你在忙嗎？」他問。
听到他的聲音，若曦的聲調就沉靜下來。「還好。」她淡淡地答。
「昨天我問你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我的作品從來沒有展出過，我怕我不能勝任——」
「凡事總有第一次，況且這只是在超市，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壓力。」
「你的超市很受歡迎，最近開闢的居家館也有一定的水平，我擔心自己的作品水準不夠。」她已經去看過目前已開幕的超市，居家館的商品與陳列。
「我了解你的作品，你很有天分，只需要時間磨練，假以時日作品質量與數量達到一定的水平，絕對有開畫展的實力。」
電話這頭，她沉默了。
「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嗎？」他勸她。
語調是那麼的溫柔。
「既然你都不怕我的畫砸了你的招牌，那麼我好像就不應該再拒絕了。」她終于松口。
「你願意？」他笑了。「太好了！什麼時候方便？我去拿畫。」
「我送過去就可以了。」
「不，我開車過去拿畫比你方便，」他頓了頓，考慮到她也許不方便讓他到家里。「或者，如果我請人過去取畫也可以。」他的態度變得保留。
「好，那就麻煩你請人過來。」她果然這麼說。
他眼底掠過一抹了然。「明天我就找人過去，方便嗎？」低柔地問她。
「好，明天上午我都在家。」
「我知道了。」他答。
遲疑片刻，若曦說︰「謝謝你。」
「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