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若曦暈倒之前,她眼中看見的不是連恩的瘋狂,而是從連恩那雙痛苦的眼楮里……
慢慢流下的兩道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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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愛他的。
她一定是很愛、很愛他的。
睜開眼之前,若曦的腦海里,一直反覆吟誦著這兩句話。
「你覺得還好嗎?」
護士隨侍在床邊看顧,若曦睜開眼後,護士立即按鈴請醫生到病房,為若曦做詳細的檢查。
若曦可以轉頭的時候,除了醫生和護士外,她第一個看見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利人雋。
他站在窗前盯著她,像平常一樣冷靜,直到醫生做完所有檢查後準備離開,他才上前。
「她的身體怎麼樣?」
「朱小姐太縴瘦了,她營養不良,心髒一時供氧量不足,所以才會休克。」
醫生說得輕描淡寫,但若曦暈倒當時情況卻很危急。
她是被美術系學生送進醫院的,有人走進畫室,看到若曦倒在地上便將她緊急送醫。
「朱小姐要注意營養,最好吃胖一點,身體才會健康。」護士說。
醫生與護士走後,利人雋走到她床邊,握住她的手。「你听見了?你實在太瘦了,應該吃胖一點。」他低沉的聲調依然平靜。
若曦听不出來,那粗嗄的語調是否就是關心?
她抽回手,假裝要從床上坐起來。「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可能最近熬夜畫畫交作業,太累的緣故才會暈倒。」她笑著說,隱瞞事實。
「躺著,好好休息。學校我已經幫你請假,你就在醫院靜養,一個禮拜後出院再回學校上課。」
「一個禮拜?」她笑了笑。「我沒有那麼虛弱。」低聲抗議。
「听話。」他沒多安慰她,他說了算。
若曦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相處好像時常如此,總是他說、她听,他安排、她照做。
若曦還是坐起來。「你在醫院多久了?」
「接到通知後就一直待在這里。」
「你的工作很忙,不必一直待在醫院照顧我。」
「你在台灣沒有家人,我應該照顧你。」
她凝望他。「我不是溫室的花朵,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你不必擔心我。」
他看了她片刻。「我知道你很獨立,跟你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有一點差距。」他的眼神變深變沉。「但是這次你突然暈倒,情況不一樣。」
若曦想喝水,他伸手幫她倒了一杯水。
「謝謝。」接過水杯,她慢慢啜著涼水。
醫院里的水,也有一種消毒藥水的氣味。「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她忽然對他說,蒼白的臉龐含著笑,語調淡淡的。
利人雋沒說話,他听她說。
「爸媽都在美國,以前我自己照顧自己,覺得沒什麼不好,後來我才感覺到自己真的很獨立。」她繼續往下說︰「但是跟你訂婚以後,雖然我們見面的時間不多,我心里卻開始慢慢感覺到有了依靠,高興或不高興的時候都會想到你,偶爾吃到好吃的東西也會想到你,我心里會想著,下次一定要跟你一起,再來吃一遍。」
他很沉默,沉默地听著。
若曦再往下說︰「真的很奇怪,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我們是相親才認識的,又不是談戀愛,但是我卻常常想到你,想到你的時候都覺得很甜蜜,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很自然就變成這樣了,所以有的時候我會問我自己,這就是戀愛了嗎?」她抬頭看他。
利人雋一直注視她。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問他,聲音有些虛弱。
這樣的剖白是第一次,話說完後,勇氣也用完了。
「我在听你說。」他低嗄地回答。
「我的話說完了。」她吶吶地說。
「說完了?」他撇嘴,突然對她笑。「那該輪到我說話了?」
瞪著他上揚的嘴角,她不知為什麼有點心痛。
「你有心事?」他一開口就問她。
若曦愣住。
「今天的你跟平常不一樣,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病房的氣氛影響你的心情?我要知道原因。」他問。
「你覺得我說那些話很奇怪嗎?你不喜歡听?覺得那是病態的?」不知不覺,她的詞鋒尖銳起來。
她開始保護自己。
利人雋微微眯起眼。「你是女人,會開始說感性的話,一定是心情受到影響。
版訴我,什麼事影響你的心情?」
他看起來很冷靜,比平常還要冷靜。
「我不能因為心情平靜,所以說一些感性的話?」她別開眼,瞪著醫院的白色被單。
「心情平靜的女人只會微笑,不會說話。」他淡淡地說。
「你這麼肯定,好像你很了解『女人』?」她有點激動。
她知道她的口氣有點激動了。
他瞪著她,平靜地對她說︰「若曦,我是男人,男人也可以感性,但是往往比較冷靜。原諒我理性的判斷,但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確有盲點,生活就是現實,我們要過一輩子,不會永遠風花雪月,有時我可以給你浪漫,但是你太感性的時候我必須理性,因為我的事業很忙,不能時常留在你身邊陪你,所以我不希望你憂郁。」
他的話听起來有理。若曦知道他說的話有道理,他一向很有道理。
「我沒有憂郁,只是突然跟你說一些感性的話而已。」她瞪著被單說。
他在床沿坐下,嗄聲問她︰「你怪我?」
等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沒有。」
他撇起嘴低笑。「你看起來就是怪我的樣子。」
她沒說話。
「你對我不放心?」
「我沒有這麼說。」
「女人沒有安全感,就是不放心。」
「我沒有說過,沒有安全感這樣的話。」
「你不必說,我知道女人習慣拐彎抹角。」
「你知道的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在你心中又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的話並沒有安慰她,反而讓她沖動。「每個人都不喜歡被歸類,相信你也一樣!所以請不要隨便把我歸類,跟那些你認識的其他女人歸在同一類!因為我就不會對你這麼做!」
他看著激動的她,神色卻比剛才還沉著。
好像她越激動,他就越冷靜。
若曦不喜歡這樣的他,更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我不是一個會輕易給承諾的男人,」他終于開口,緩緩地對她說︰「如果我告訴你,婚約就是我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承諾,到目前為止,我只對你一個女人許下這個承諾。這樣,你還會認為,我把你跟其他女人歸在同一類?」
她咬著唇,瞪著他,眉心深鎖。
他俯身凝視她,深深看她,柔嗄地問︰「你到底怎麼了?」
「你會對我說謊嗎?」她忽然問。
「什麼?」他淡下眼。
「你會對我說謊嗎?我們認識以後,你曾經對我說謊嗎?」她追問,臉色蒼白。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慢慢直起腰桿,徐聲說︰「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如果過去沒有說謊,那麼以後你會說謊嗎?」她不答,只是執意的問。
他看著她,過了很久。
若曦一直等不到他的答案。
「你會對我說謊,對不對?」她的心涼了,她沒想到他會坦誠。
「也許我會說一百個謊,但是這個問題我不會說謊,」他看著她,低柔地說︰「我不能保證現實沒有謊言。」
「什麼樣的情況下,你會騙我?」她平聲問他,胸口又痛起來。
「該騙你的時候,我就會騙你。」
她臉色發白。「什麼時候是『該騙我的時候』?」她再問,不死心地問。
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冷淡起來。「你不應該追問,這樣只是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