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 第3頁

「這是哪家小姐?」西門炎淡淡地問,仍然抱著明月。

「是……」老人眼神轉了一圈,才又開口︰「是狄家小姐。」

這兒人如此之多,皆是看熱鬧的!老營家顧慮的是,小姐被一名陌生男人抱在懷中,要是泄了身分,豈不有損小姐的清譽?

「狄家?」西門炎挑起眉,似問非問。

老管家隨即又道︰「請公子把咱家小姐還給我吧!」

老管家話才說完,寶兒和那名僕婦已經上前要接住她家小姐。

西門炎眸光低斂,目光掠過懷中人兒暈迷中仍然緊鎖的娥眉───「爺兒,把人給他吧!唐官人邀咱們過府,這會兒已經遲了。」李蓁兒也說話了。

不知為什麼,這回西門炎對她有些冷淡,不若往常熱情貼心,現下西門炎久久抱著這名陌生女子不知是何用意?著實讓她又嫉又妒,李蓁兒不知道現下站在她身邊的男子並非西門煚,而是西門炎───連已經陪侍過西門煚數夜的李蓁兒也認不出兩人,可見一般人更加不能分辨。

「公子——」

老管家還要發話,西門炎已經撂開手——「小姐!」寶兒和老僕婦抱住王子,見到她已經失去知覺,又是一陣痛惜。

「多謝公子!」老管家深深一揖,隨即語氣一轉,對寶兒和僕婦道︰「快點,快扶小姐回去!」

老僕和那名家丁墊後,一行人行色匆匆-護著明月往回走。

李蓁兒忽然挽住西門炎的衣袖,拉回他的目光——「爺兒,咱們快上唐官人那兒吧!」她嗲聲軟求,同方才一般,並不在乎周遭人群的目光。

西門炎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走吧!」他淡冷地道,先行邁步而去,並沒有偕著李蓁兒一塊走。

李蓁兒眉頭一皺,可她畢竟久經風塵,雖然西門炎的冷落讓她心中老大不痛快,可她隨即掩下不悅,追了上去。

第二章

「小姐……妳還好吧?」

昏迷之中,明月听到寶兒的聲音就在耳邊呼喚,她嚶嚀一聲,慢慢睜開眼。

「寶兒………」

「謝天謝地,小姐,妳終于醒了!」寶兒歡呼。

明月睜開眼楮,就看見母親坐在床畔,憂慮的臉看來十分憔悴。

「娘。」

她輕輕喚了一聲,濯王妃的眼淚便滾了下來。

「妳這孩子,何必………何必如此自苦呢?」濯王妃哽咽地說不成話。

原來阿,她以為這孩子樂觀、豁達,可竟是………原來,她一直是在意自個兒瞼上那塊胎痕的!

明月蒼白的臉幾乎透明。

她明白娘親這句話的意義。她向來足不出戶,十八年來她不曾踏出王府一步。

可現下,娘已經知道,她是為了什麼執意要出府去見西門煚。

半邊瞼的殘缺,讓明月一直以來深居閨合。

她臉上的胎記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

十歲以前,娘親怕她心里難過,下令宅子里不許有任何一面鏡子,女眷更不許私藏妝鏡,若有違反,即刻逐出王府。

此外,府里也不像其它大宅子一般,有花潭倒影、池水映月。直到有一天明月在偏廳花瓶的光滑面上,見到了自己左半邊臉上的「烏漬」——那是她頭一回見到自個兒的模樣。起先她有些錯愕,後來終于知道這就是自己。可她不明白……明明一早寶兒已經給她抹過臉了,可怎麼……怎麼她臉上會這樣骯髒呢?

明月拿了繡帕拼命往自個兒瞼上抹,可卻怎麼也抹不去那塊幾乎佔了自個兒半邊臉的「烏漬」。

直到濯王妃進了偏廳,見到女兒拿著一塊帕子拼命往瞼上抹,她的心便涼了」

截——「明月!妳做什麼?」濯王妃奔上前去,搶下女兒手中的帕子,以防她這般用力,擦傷了自己。

「娘……」明月轉過臉,清冽的眼神透出一許教人心酸的茫然。「娘………早上寶兒沒替我把瞼擦干淨……我想自個兒擦好,可怎麼也擦不去啊……」

濯王妃「哇」的一聲哭出來,她緊緊地抱住嬌嬌柔柔的小女兒、丈夫留下的遺月復子,這世上她最心疼的牽掛。

從那時候起,明月就知道自個兒臉上這「烏漬」,是一輩子也去不掉的了。

爾後濯王府不再嚴禁妝鏡,明月同其它人一般梳妝照鏡,裝作若無其事,只因為怕再惹母親傷心。

可她心底是明白的,她明白……大家嘴里雖然不說,其實對她一直存著憐憫和同情。她更明白自己臉上的「烏瀆」有多麼教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同情她這可憐的「殘缺」。

所以裝作若無其事是最好的方式,她默默承受著大家的「同情」,每日說笑話讓母親開、心、綻開笑顏面對旁人……只有當獨自一人時,她才會表現出心頭的酸楚,也只有最接近她的寶兒了解她的心情。

就這樣明月和母親相依為命,守著小小的王府毛子,生活雖然平凡卻安定。

明月雖然名義上是王府之女,可濯王爺早在十八年前故世,只遺下她,是以濯王府因沒有子嗣承繼,是早已沒落了。

可就在一個月前,皇帝卻忽然想起沒落的濯王府,下旨將明月郡主指給了聲名狼藉的西門煚!

沒人料到,皇帝會突然想到這一對無依無靠的寡母孤女,就此打破了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清靜生活。

原是打算一輩子不嫁人,就伴著自個兒的娘親到終老,誰知道君命突臨,她若不服從,便是牽連整座濯王府抗君。

也因為這樣,明月想去見見這個自己命定中的夫君。

她想知道,未來要共同相處一輩子的,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會不會嫌棄自己的容貌?或者會像王府里的人們一般,因為存著同情而接受自己?

是的,她太在乎自己的容貌、以及其它人的目光。

再也沒有人比她自個兒心底清楚,她非常、非常地在乎………「月兒,娘不會讓妳受苦的!」濯王妃淚水盈盈,她瞅著明月,心口犯疼地說︰「娘這就去面君,要皇上撤下這道旨令——」

「不要,娘!」明月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握住濯王妃的手。「真的不要………誰知道他……他將來待我好不好呢?何況我也總是要嫁人的,是不?」明月安慰母親。

她明白,也許她們壓根就見不到皇上的面,又何必讓娘去自取其辱?

「妳當真這麼想嗎?月兒?」濯王妃噙著淚,她看到女兒傷心成這樣,心底已經沒了主意。

「嗯……」明月用力點頭,露出一貫安慰母親的笑容。「娘不喜歡明月嫁人嗎?」她強顏歡笑地問。

「傻孩子,娘當然希望妳嫁人。」濯王妃道,眉頭仍然深鎖。

「那不就成了?現下皇上替明月指了婚,我、我有了夫家了……」她望著母親,笑著說道。

「可娘不希望妳有一絲勉強───「不勉強的,我只是好奇」垂下臉,明月輕聲說︰「好奇………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那麼,妳瞧見了?他長什麼樣?可像傳說中那麼浪蕩不羈嗎?」濯王妃在乎的是女兒的幸福。

「不……」明月搖頭,抬起臉。「我、我沒見著他;不過,不打緊的,傳言畢竟只是傳言,咱們別上當、別多想,何況皇上挑選的人總不會錯的!」

濯王妃皺眉不語。事出必有因,她不以為傳言僅止是傳言,也不認為這個從來不曾想起她們母女倆的皇帝,所做所為就「必定」不會錯。

只有寶兒暗暗嘆氣。她知道她家小姐的性子,就算自個兒再受委屈,也不願讓王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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