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老爺二話不說,立即拉著妻子砰咚跪下去,朝沁水跪拜。
「草民唐漢天與拙荊白氏,參見二公主,公主鳳安!」
沁水直起身來,不疾不徐地從上座步下,一手一位將唐家二老扶起。
「公公婆婆快快請起,往後莫行此大禮,沁水承受不起。」沁水淡淡微笑道。
雖然晌午時在客棧受了氣,但她很快調適心情,不讓壞心情影響到旁人。
「公公?!」
「婆婆?!」
唐家夫婦又是面面相覷,這回他們在彼此眼中看見驚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唐老爺,唐夫人,真是恭喜恭喜啊!」跟著前來宣旨的內侍官晉公公,笑著說明事情原由。
「聖上近來龍體欠安,心中卻掛念四位公主尚未婚配,于是在圓方大師卜卦後,選定四位駙馬為公主們指婚,令公子唐冠堯欣獲欽點,被指為二公主——沁水公主的駙馬,往後唐公子即是二駙馬,而唐家也將晉升皇親國戚之列,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駙、駙馬?!」唐家二老抱著胸口驚喘一聲,嚇得差點沒岔了氣。
這不是真的吧?!
晉公公里外看了看,瞧不見正角兒唐冠堯,于是納悶地問︰「請問唐老爺,不知令公子現在何處?奴才要宣讀聖旨呢,快請唐公子出來吧!」
被晉公公這麼一問,唐漢天這才想起今日又是一整日不見兒子蹤影,趕忙轉頭問總管︰「堯兒跑哪去了?可是在鋪子里?快去把他找回來!」
「這……」老總管一臉為難地看著唐老爺,吶吶地說︰「啟稟老爺,少爺不在鋪子里。」
「什麼?他沒去鋪子里嗎?」
「是……」他大少爺不是「沒去」鋪子里,而是「又沒去」鋪子里。
總管不敢告訴老主子,他的寶貝兒子已經約莫有半個月沒跨進鋪子一步了。
「那是去巡視其它店面了是嗎?」
「也、也不是……」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他是在……」總管為難地垂下頭。
唉!這讓他怎麼說呢?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因為他家少爺竟然是在——
落魄江南載酒行,楚腰腸斷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微微悶熱的午後,昨夜點亮的華燈已熄滅,在妓院中最著名的珍翠樓的二樓,有間華美幽靜的獨特廂房,無論任何時候,皆不開放招待客人,唯一有幸使用它的,只有——
「來,嘗過了西域送來的葡萄美酒,再來一顆冰鎮葡萄吧。」
一只縴縴素手將冰得透涼的葡萄剝了皮,送進一張薄美而紅潤的嘴里。
那人微醺地枕著美人豐潤的大腿,一襲絲質長衫襯出修長的身材,腰間的瓖玉腰帶松了,涼薄的衣衫貪涼地敞開,微露性感胸膛,他雙眼微眯,享受著嘴里甜美多汁的葡萄。
是的!這人,正是唐老爺四處尋找的獨子唐冠堯,大伙兒找他找得快瘋了,他卻逍遙地在這兒享受著美人的溫柔照拂。
「唐公子……」靜馨愛嬌地偎近他,涂著艷紅蔻丹的玉手,緩緩在他胸膛游移。
「行了行了,你別直湊過來!你不熱,我都熱起來了。」唐冠堯笑著推開她起身,徑自拉攏衣衫。
靜馨挫敗地嘟起紅唇,暗自懊惱。
唐冠堯雖然看來熱情輕佻,但其實滑溜得很,每回情到濃處,他總會借故逃開,讓人完全無法捉模。
唉!她不奢求能做他正妻,但哪怕只是為妾,他都不肯啊。
「再來些葡萄美酒好嗎?」她重新堆起嬌俏笑容,端起酒壺,想再為他添些酒。
「不了。」他已有醉意,不想讓自己完全失去理智與清醒。
這時,忽然外頭有人連聲大喊︰「公子、公子!」
唐冠堯听出那是他家的僕佣唐生的聲音,听他的聲音很急,他不禁懷疑是不是他爹派人找他回去要臭罵他一頓?
「公子!」
唐生已推開門沖進來,一看見唐冠堯,立即露出欣喜之色,接著焦急地大喊︰「公子,您在這兒真是太好了!快,老爺有很重要的事找您,您快些回去啊!」
「我爹找我有什麼事?」難不成是他烏鴉嘴說中了,他爹真的找人喊他回去,打算狠狠臭罵他一頓?
「是公——公‘諸’來了啊!」唐生緊張得口齒不清。
「什麼公豬來了?我爹買了公豬?」唐冠堯一臉莫名其妙。
「不是公豬,是公主啊!」唐生吞下口水之後,才又急忙說道︰「二公主來到咱們府里,說是……說是您已經被指為二公主的駙馬了!」
「什麼?!」
微醺的唐冠堯被瞬間嚇醒了,他眯著眼,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你說——誰被指為駙馬了?」他小心翼翼地確認。
「正是您啊,少爺!」唐生大聲回答。
「我?!」
這下唐冠堯確定自己沒听錯,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的鼻子。
他被選為駙馬?!
「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在連聲的驚喜呼喊聲中,唐冠堯被拉入唐家大廳里。
在珍翠樓,唐冠堯根本還來不及理好衣衫,就被唐生死拖活拉一路拉回家。
他眸子兜了一圈,瞧見大廳里多了好些陌生的面孔,約有七八人,大多是婢女、護衛之類的隨從,還有一位宮廷的內侍官。
在他們身後放著一大堆行李,迭起來的木箱,堆得有半天高。
哼!耙情這位公主打算把半個皇宮都搬進來不成?
唐冠堯輕哼著,掃過那一排柱子似的隨從護衛,將目光轉向那尊高坐于上位的公主身上。
瞧她一臉高傲地坐在那兒,好像正等著他去參拜,那驕矜的神情令人反感……欸!等等,怎麼會是她?!
仔細一瞧他才發現,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正是晌午時誤闖入他包廂的女子。
那一瞬間,唐冠堯想放聲大笑,卻又難忍震驚,久久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是你?!」
看見傳聞中的未婚夫婿,沁水的震撼不小于他,她萬萬也沒想到,自己的駙馬竟然就是在客棧的包廂里調戲女子——呃不,是與女子嬉戲,害她誤以為有女子受辱,貿然闖入救人,結果受了一頓好氣的那個男人!
沁水面色慘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夫婿就是他。
他是俊,說是她生平見過最英俊的男子都不為過。
一雙微揚的桃花眼略為狹長,黝黑晶亮,勾魂魅魄;形狀美好的薄唇紅潤性感,它總是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給人一種淡淡嘲諷的感覺。
而每當他慵懶地瞧人時,長長的睫毛會覆住一半的眼,更是性感迷人。
他身上仍穿著方才相遇時所穿的那襲白色儒袍,身形高瘦優雅,一副文人雅士的裝扮。
但那件儒衫的襟口卻沒束緊,而是大剌剌地敞開來,露出一小塊平滑光整的胸膛,胸膛上還沾惹著類似胭脂的可疑紅印,讓沁水感到非常刺眼。
這樣的男人,居然就是她未來的夫婿?!
「你——就是沁水公主?!」怎麼會?哎哎哎——
唐冠堯揉弄額際,開始後悔不該貪飲西域的葡萄美酒,多喝了些,現在他的腦子好像有一團線纏在一起,混亂得不得了,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你喝了酒?」沁水斂起訝異之色,冷睇著他。
唐冠堯眼神迷蒙、面色透著不正常的紅潤,一瞧就知道他喝醉了。
「現在還是大白日,你居然就喝得這樣醉醺醺的,這像什麼話?!如此荒唐之人,焉有資格成為大理的駙馬?!」一股難言的怒氣,猛地竄上沁水的胸口。
案皇怎會指了這樣的對象給她?
這樣的浪蕩子,別惹事生非就算謝天謝地了,能治理朝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