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葉暗羅陡然覺得溫暖了許多,原本漫無目標壓馬路的步伐一整,掉過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吧!是的,不曉得什麼時候起,他已經開始把那個擺了家具、用來睡覺的地方升級為「家」了。
或許這兩者最最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在于是否有個人在等著他回去吧!
快回去,快回去吧!他從來沒有這麼歸心似箭過。
修長的腿現在是跨出又大又快的步伐,動作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終于抵達住處門口,他先是伸手按電鈴,這是最近的新習慣。自從喬喬搬來後,當小鳥鳴叫的電鈴聲「啾啾啾啾」響著時,站在外頭的他總是能先听見屋里頭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咚咚咚咚」的,好像好緊張又很興奮,然後大門一開,就是一句精力充沛的——
「你……回來了……」
咦!這未免差太多了吧!這聲音怎麼听起來像是一塊即將燃燒殆盡的木頭,然後丟入水中「滋」的一聲,有氣,卻沒有力。
「你怎麼了?」他緊盯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大大不對勁了她!他立即發現這一點。
「沒有……」盡避不知名的疼痛在折磨著喬喬,她還是沒忘記自己正在和他嘔氣的情況,很有骨氣的一轉身,想擺出「本小姐不想甩人」的高姿態,就在這麼一扭、一轉身的動作間,發出一記忍痛的抽氣聲,清晰可聞。
「喬喬,你哪里不舒服?」葉暗羅素來不動如山的臉色一凜,一抹緊張掠過金綠雙眼的眼底。
他立刻從後頭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掄抱起她,害她嚇得又叫又扭,兩條短腿拼命在半空中踢動著。
「去你的!死阿修羅,臭阿修羅、阿修羅!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啦!」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喬喬一方面是被他毫無預警的「偷襲」給嚇得心髒隨便的跳,失去了該有的正常律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
另一方面,喬喬暈眩地驀地領悟到自己正被納在一個溫暖又強壯的寬敞懷中,男性的體熱隔著層層衣物,卻似乎還是可以燙傷她偎靠上去的肌膚;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在瞬間變得燙紅似火。
「該死!你真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將她抱至車旁,準備暫且放她下來並完成開車門的動作,哪知道一回頭才打照面,葉暗羅就看見她忽白忽紅的臉色。
大掌覆上她的前額,他不放心地測溫,接著一語不發關上車門、鑽入駕駛座,車子發出引擎發動的聲窨,接著呼嘯駛入夜色里。
「唔……」好、好、好像有一點他媽的給她感動耶!喬喬有些愣愣地、愣愣地、愣愣地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
「SHIT!」紅燈!葉暗羅竟然揮拳狠捶方向盤中央的喇叭,喇叭聲音大得似乎可以把全東哈林區的人給吵起來下床尿尿!
啊!他……罵……髒話……了……
在一陣痙攣的疼痛中,喬喬昏過去了。
***
「如何?」看見白梵天由醫療室中步出,葉暗羅立即迎了上去。
「嗯……」一本正經的,白梵天一邊把手術用的消毒手套月兌下,一邊思考著該如何開口。「阿修羅,這是很難……很難、很難啟齒的……」
什麼?「很嚴重?」葉暗羅沒有發現自己是屏住呼吸的。
「呃!非常……非常……」
「無藥可醫嗎?」金綠雙眼猛然一合,再睜開。
「這個……目前為止……’
不!她還這麼小!「醫好她?」強烈的情緒在葉暗羅的心中咆哮。她還這麼小!「她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這是一種大約全世界一半的人口都必得的病。」白梵天一邊的嘴皮子開始可疑地抽動。「這種病叫做……月經。」
「月經?」這個……葉暗羅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張大嘴巴,是前所未有的白痴樣。「月經?!」
「對,」白梵天的嘴皮子抽動得更是激烈了。「你知道,女人平均每隔二十八天的……」
「我知道月經是什麼玩意兒!」這家伙欠揍!葉暗羅的拳頭癢得很。「但是……但是她痛得都昏過去了!」這就是為什麼平常到白梵天這得花半個小時的車程,今天他在十分鐘內就殺過來的緣故。
「那很正常啊!」白梵天說得一派輕松。
「很正常?」葉暗羅想把他給砍了。是,廢話!月經當然是很正常的事,但不應該會像是「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樣吧?
「呿!等一下,听我解釋一下,OK?」好恐怖的殺意!白梵天瑟縮了一下肩膀。「月經來潮時,因為體質人人不同,有的就是會痛啊!而且我也問過了,小妞她晚熟,現在才來初潮,所以對這碼子事也沒啥心理準備,不但是痛,而且也是被嚇到了吧!」
在白梵天看來,另外還有個人也是被嚇到了,甚至是嚇得更嚴重。
會是這樣嗎?葉暗羅終于開始有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了,盡避那只能說是個女孩、小女生,不過也算是有進步了。
「我剛剛先給了她止痛藥,叫她先睡一覺再說。」
白梵天勾起拇指比向客廳,于是,兩個男人便轉移了陣地。
「阿修羅,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兩人各自手持一杯法式佳釀,在客廳的落地玻璃窗邊坐入懶骨頭里,居高臨下眺望紐約的夜世界。
十層樓的高度,讓馳駛的車輛看來如會移動的火柴盒,盞盞路燈點點如星,可以想像人群在底下穿梭如蟻的盛況。
不管人們贊美紐約這個都會是世界的明星,抑或是譴責它是犯罪的溫床,但可以肯定的是,它這份蓬勃活潑的生機,正代表著美國給人的第一印象,有著無可取代的意義。
「什麼怎麼辦?」葉暗羅才剛松弛的心情,無端端又隨著白梵天這句話而繃緊。他有著預感,自己絕對不會喜歡白梵天接下來要說的話。
「那個小妞,喬喬啊!」白梵天不容許對方打迷糊仗逃避。「你沒想過要把她送到學校去念書或替她的將來做些打算嗎?她總不能就這樣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吧?難不成你要這樣養她一輩子?」
「為什麼不可以?」沉默半晌後,葉暗羅居然這樣回答,白梵天口中的醇液險險噴了出來。
「這……這個玩笑……笑可、可不好笑!」酒嗆到喉嚨了!白梵天猛地咳嗽。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就是不像才糟糕啊!白梵天看著對方再認真不過的臉色。
「我又不是養不起她。」
「這個……」也是啦!阿修羅這款超級無人能擋的霹靂大殺手,數年來已經在瑞士銀行中有著一筆龐大存款,躺在床上當廢人都可以過上三輩子。
但是……
「那不是重點好不好?」白梵天決定給他來一記當頭棒喝。「你光是窩在家里教那小妞識字,是不夠的。如果你是真的為她好,就不應該把她帶進東哈林區,這樣會比放她在街頭上混有好上多少?她有權利選擇自己要的生活,她需要去見識、見識這個世界啊!老兄。你這個殺手想要在東哈林區里隱姓埋名就算了,但是她呢?不要讓她無知到連‘月經’是什麼都不曉得?」
「我……」
「你管我吶!蒙古大夫!」比葉暗羅更快回嘴的,是不知何時站在兩人後頭的喬喬。
「你不是睡了嗎?」白梵天被這突然爆出的「正義之聲」嚇得差點摔下椅子;葉暗羅則是迅速站起身來,沒有什麼表情的看著氣呼呼的小不點。
她什麼時候站在這里的?她听見了多少?她听見了他是殺手的事了嗎?她听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