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停機坪距離別墅有十分鐘的車程,由于天色已暗又下著大雷雨,不熟悉這段路程的亞廝,為求安全,只能請求司機開車。而他則坐在後座抱著顏心,替她戴上隨身氧氣瓶,一路照顧著她。
不一會兒,眼看就要抵達停機坪,倏地,正在下坡的平穩車身忽然打滑。
「你在做什麼?快踩煞車!」千鈞一發之際,亞廝低吼一聲。
「我已經踩到底了,煞車系統好像壞了……」
司機驚慌的聲音還梗在喉頭,然後,砰的一聲,失控的車子往停機坪旁的鐵圍欄沖過去。
「小心!」來不及反應的劇烈沖撞,讓後座的亞廝只能緊緊護著懷中的顏心,承受天翻地復的猛烈撞擊。
翻車的同時,一個異物忽然迎面刺入他的右眼,還來不及感覺眼楮的疼痛,他便昏了過去……
熊熊火焰自車身燃起,接著,便是前來救援的兵荒馬亂聲。
☆☆☆
亞廝再度睜開眼楮時,有一兩分鐘的時間,他完全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亞廝,你終于醒了!」
卜娣娜熟悉的聲音將他從迷惘拉回現實中。
「娣娜?」他低呼一聲,透過模糊的視線,睜眼望著眼前的卜娣娜。
然而他的疼痛腦袋卻無法反應過來,自己為何又回到船上來。
「謝天謝地,你還記得我。」卜娣娜總算松了一口氣。「我們幫你做斷層掃描,很擔心因為你的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會產生短暫的失憶現象。」
她邊說邊替他量體溫。
這個熟悉的動作勾起了他的記憶。
「顏心人呢?她要不要緊……」他隱約記得在前往停機坪的途中,車子發生了意外,當顏心正發著高燒,必須趕快送到神嚳號上醫治。
「她沒事,除去昏迷不醒的高燒,只受到一些擦傷。」卜娣娜反而比較擔心他的傷勢。
他的傷勢不輕,有腦震蕩和右眼失明之虞。
「她還沒退燒?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的高燒怎麼還沒退去?」躺在床上的他一听,激動不已地抓著卜娣娜的手。
「當時我們也正在查原因,可是顏家的人很不合作,不讓顏心留在神嚳號,就強行將她帶走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仔細些?」他急得手心沁出汗來。
「兩天前你打電話給我後,我立刻隨機飛到島上,還沒抵達,就在大雨中見到你們的車子翻復在圍欄邊燃燒。顏家的人同時趕到後,把火勢撲滅並救出你和顏心,司機則是當場死亡。當時你傷得很重,我想神嚳號上醫療設備很齊全,于是就決定把你們兩人一起送到船上治療,可是顏家的部屬不讓顏心離開小島,我只好送你一人回來船上。之後,我天天去島上探視顏心,得知她的病情無礙,只是高燒一直不退,人還昏迷不醒著。」
「我昏迷多久了?」他想起身,無奈連起身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可惡,這可是他生平頭一遭,身體狀況如此淒慘。
「不多不少,剛好三天三夜。」卜娣娜笑容中有著安慰。「看你還能掙著想起床,我看是沒有問題了,只是你的眼楮,恐怕會有失明之虞。不過這不是絕對,還得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知道。」
「我的眼楮?」經她一提醒,他這才把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
「嗯,我也沒必要欺瞞你,你的眼球被鏡片深度刺傷,傷到眼球內部組織,真的很嚴重。」她委婉地把病情說明。
「那也不必觀察了,眼球內部組織一旦被破壞,除非換上新的眼球,不然是不可能復明的。」他自嘲一聲,無視于自己右眼可能瞎了的事實。
「平常愛開玩笑也就算了,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卜娣娜忽然生氣地打他一下。
「喂,我現在可是病人耶!」他哀叫一聲並提醒她。
「右眼瞎了可是一輩子的事,難道你真的一點也無所謂?」她氣他這時候還要耍嘴皮,她氣他的過分偽裝,不夠坦誠。
「不然難道你希望我抱著你痛哭流涕?」他的左眼忽然冷厲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黯然地回避他的冷淡視線。
她知道自己不能過度逼他坦然,他的另一面不是她所能探知的。除非他自己願意主動顯現出來,不然沒人逼得了他。她很明白這一點,只是……無法認同他總是帶著一張笑臉的面具,即使得知自己的右眼將會永久失明。
「娣娜,車禍時我的大衣口袋中有一個針簡,你有沒有看見?」他轉移話題,直問他所掛心的事。
「沒有,沒看到那個東西。」她搖頭,斂去剛才的黯然神傷。「你想不想吃點東西?我去叫人幫你準備。」她恢復笑意。
「嗯,麻煩你了。」他點頭道。「對了,你到島上去,有沒有見過褚雲飛?」他差點忘了這個家伙。
「听說車禍發生後,他就立刻從台灣趕回來了。不過,我去探望過三次,沒有一次見到他本人。」簡單說完,她立刻轉身離去。
「娣娜……」他喚住她的腳步。
「還有事嗎?」她笑問。
「謝謝你。」他看著她說道。
「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你好好休息。」她微微一笑,輕輕地開門離去。
她一離開,亞廝立刻無力地躺在床上,緩緩伸出右手,往自己的右眼模去。
厚厚的紗墊下,是他那只再也無法睜開的眼。
他真的對這傷眼毫不在意嗎?那是騙人的。
只是,在顏心病情不明及褚雲飛搞怪的狀況下,他哪里還有心思去顧慮自己的眼晴?
右眼瞎了,他還有左眼啊……只是從此以後,沒辦法再戴眼鏡了,失去了一只眼,他不就變成獨眼帥嚳?
亞廝淒冷地苦笑一聲,為突來的車禍及失明感到啼笑皆非。
這筆帳他會討回來的。
債主就是褚雲飛。
這只眼他絕不會白白失去……此時,亞廝無奈的微笑中隱含著血腥。
他的冷酷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
因為車禍意外的發生,往樂園的計劃便被耽擱下來。
早上清醒後,亞廝立刻撥電話給人在樂園的「王」嚴仲沁。
經過簡單說明,「王」送給他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
「王」之所以要他親自到樂園一趟,為的就是讓他瞧瞧帝京醫院中的某項實驗品。
大約七、八年前,位在樂園的帝京醫院曾經致力于研究「人體冷凍術」,過去遺留下來的某項記錄和褚雲飛關系密切。
據說,在褚雲飛失蹤前,他曾經以某人的名義將一具尸體存放在樂園醫院的人體冷凍室中。
所謂的人體冷凍術,是針對罹患癌癥、世紀絕癥之類的病患,在人體心跳停止,經醫生宣布死亡後的十五分鐘內,將人體急速冷凍到攝氏零下一百九十四點二度的低溫,待日後人類醫學進步到一定程度,足以根治絕癥時,再解凍來進行醫療。
當然,這種技術尚在實驗開發的階段,並未對外公開,因此只有有門路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到這個秘密技術。
「原來他將自己的未婚妻藏到樂園醫院,指望她將來有一天能夠復活。真是痴人作夢!」亞廝拖著病體,在自己臥房的電腦前忙了起來。
除了接收「王」陸續傳給他的詳細資料外,他一直對一件事情心存芥蒂。
當初褚雲飛的未婚妻為了前來探視人在樂園醫院的褚雲飛,不幸在路途中發生車禍,因此她所有的急救手術都是在帝京醫院進行,如果他當時有動用到手術室,電腦檔案上應該會有存檔。
亞廝一直懷疑,褚雲飛是否為了讓未婚妻的生命能夠延續下去,私下動了無性生殖的手術。查詢的結果,他不但將主意打到人體冷凍術上,還貪心地復制了一個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