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 第23頁

啊,好像有些酸醋味,這就是懂了情愛之後所附屬的嗎?

很多情緒,她還在適應當中,就連愛他一項,初時也覺得太可怕,竟能影響她的情緒,左右她的思考,但她並不排斥,甚至昨晚趴在他身上時,竟然會想著如果……

只是如果——她,沒有遇過義爹,也許她跟破運會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兩情相悅了吧。

外頭,又傳來破運的嘆息︰

「我不想要齊人之福。從頭到尾,我只想要一個,現在我已經得到了,並不想再多拿些不屬於我的東西。以前,我曾經雙手……讓很多人受到傷害,那些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可是我可以杜絕將來傷害其他人的可能性,讓你女兒做小,她並不會因此而得到幸福或怏樂,她只會不停地被傷害,而那個罪人會是我。張老伯,你說你要報答我,你忍心讓我成為傷害你女兒的罪人嗎?」

那小祈的爹不知道又說了什麼,破運帶著輕笑答道︰

「昨晚我從你家里拿的那東西,就當是報答吧。」

後來,門被關上的聲音拉回禳福的心神,她抬頭,正巧瞧見破運走進來。

「你醒了?」他訝道,隨即像想到昨晚的親密,俊臉微微紅了。

禳福見狀,雙腮跟著發熱起來。知道兩人同時想起什麼,他從少年時期便守在她身邊,一心一意,恐怕連想要「見異思遷」的機會都沒有,而她,童年就步進義爹的陷阱里,十年幾乎是一片空白的了,要說純情的程度,恐怕他跟自己一樣不相上下。

思及此,心里的尷尬去了幾分,心里反而放松到自己都覺得有趣的地步。

「剛才我順便拐到廚房拿衣物,你先換上吧。」他柔聲說道。本要背對著她,讓她自在地換衣,眼角瞥到她穿衣連頭發也不小心弄進去,連忙上前,幫她拉起長發,抓好繡被以免她春光外泄。

「你……不用大害躁,我不會……不會偷瞧的。」

「不會偷瞧嗎?」

「當然!」對她,他還算是君子。

「真的真的不會偷瞧嗎?」

「不會。」他看起來這麼說話不算話嗎?

「那……」她有趣眨眨眼,故作好奇問道︰「請問什麼樣的姑娘才能引起你偷瞧的呢?」

他聞言,呆了呆,見她換好衣服,轉身仰首含笑瞧著他,他才慢半拍地發現她在開他玩笑。

「你的手里拿的是什麼?」

「昨晚我先送張老回家,心里急著要回來,偏他們要我先留下,讓張姑娘來接你過去,一塊用個飯再回來或者在他們那兒過夜,我不想,瞧見這東西,索性討了一顆,當做報償,省得送我不想要的東西,麻煩。」

不想要的東西是暗指小祈姑娘吧?她忖想,瞧見他坐在自己身邊,攤開長繭的大掌,一顆小小圓圓的軟糖在上頭。

「是蘇州軟糖。」他靦腆的表情又現︰「他們那兒也只有四顆而已,听說是張老上城里賣毛皮時,那買主招待其他客戶時,他厚著臉皮討來的。這糖體小價錢貴,我也不好意思全拿,福兒,你嘗嘗看。」

禳一幅凝視那一顆色彩鮮艷的軟糖好一會兒,才微啟朱唇,讓他送進口里。

香香甜甜的滋味充斥在口舌之間,見他目不轉楮地望著自己的表情,她好奇問道︰

「我以前吃過嗎?」

他搖搖頭,說道︰

「連喂你三餐,你都吃不多了,何況是這種東西呢?好吃嗎?」

「好甜。」

他露出溫柔的笑來。「是糖,當然甜。」

她向他招招手,他雖不知她要做什麼,仍傾上前去,注意到她雪白的玉頸上有昨晚他留下的痕跡,他皺眉,正伸手撫上,突見她閉上眼,又濃又密的睫毛幾乎要踫到他的臉頰。

他心一跳,過了會兒才知道她在索吻。

他微笑,輕輕吻住她的唇。她的唇瓣柔軟又香甜,不由得加深唇舌間的糾纏,昨晚的記憶深刻地烙在腦海里,只怕再過二十年都不會忘,雙臂要摟住她的腰身,想再進一步,卻遭她突然推開。

「等等!等等……我是要你吃糖……」她氣喘吁吁的。

「我是在吃糖啊。」

禳福見他一臉莫名其妙,知道他想起昨晚的「吃糖」,她又羞又惱,指指他的嘴唇。

「蘇州軟糖。」

他楞了下,才發現軟糖不知何時已到他的嘴里。

「我是要問你,這糖的味道真的很像我嗎?」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軟糖合在嘴里,就是吃不出味道來,他暗暗深吸口氣,平撫自己混亂的,才慢慢感覺到糖的甜味。

「嗯?」她好奇問。

「很甜……跟我記憶里的糖霜一樣甜。」

「像我一樣嗎?」

禳福見他點點頭,不由得有趣地笑起來。

「這是我頭一回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嘗起來是什麼滋味,還好這種經驗不會當有,一想到白自己像糖一樣地被舌忝著,就覺得有些癢。」

「我……」嘴里的糖逐漸在融化,她的話讓他味覺頓時敏感起來。他臉又紅,啞道︰「我沒有一直舌忝……」

「是啊,只是舌忝了一、兩口,害我真以為你把我當糖吃呢。」她垂目笑道,注視著他的雙手好一會兒,才慢慢斂笑起,捧起他的雙手來。「在咱們私奔前,你這雙手傷害了很多人嗎?」

他明白她在問什麼,遂答道︰

「……是。」

「為了保護我嗎?」

「剛開始,是的……後來,連我自己也有感覺……那是一種發泄了。」

「那是錯覺。」

是不是錯覺,他自己最是清楚,她又怎能論斷呢?一次又一次的挫敗,在她義爹、在她面前,永遠處於失敗者的角色,殺人於他,多少已有些發泄的成分了。

至少,在殺人與被殺之間,他有能力去選擇。

「都過去了。」他輕聲說道。

她沒有說話,細蔥的五指默默地勾住他的粗指,柔軟的掌心合上他的硬皮。

「有心的有罪,沒心的也有罪……」她很認真地凝視他沒有表情的臉龐,說道︰「所以,如果你的手心里沾了血,那分我一半;如果你傷害了任何人而成為有罪的人,那麼也把永遠不會褪去的罪惡感分我一半吧。如果,在你心中,那些事都過去了,那,在我心中我也會遺忘,好不好?」

破運目不轉楮凝視她良久,才合上眼,再張開時已有些迷蒙。

「我沒有想過,我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幸運,真的沒有。」

「是誰說,活著就有希望呢?」她溫婉笑道,倒進他的懷里。

他直覺小心地摟住她。

「你餓了嗎?」

「不,我還不餓……」

「那就讓我當一天不盡責的妻子吧。」

他以為她還是很累……是啊,怎會不累?她身子這麼弱,擔心一整天,又冒了大半夜的雨,最後還……還被當糖吃了,吃得一口都舍不得剩下……

「破運,你說話給我听,好嗎?」

「我說話——」將他的話當催眠嗎?他微微一笑,讓她舒服地倒靠在自己的胸一刖,忖思了會,笑道︰「我說打獵的事好了——」

「我想听,我們私奔的故事。」

「私奔?」她不是已恢復記憶了嗎?

「你忘得這麼快?我以為我跟你離鄉背井私奔,是一輩子刻骨銘心的事。這麼快就忘了,真教我難受。」

「……」他無言以對,只是用一雙深眸注視著她。

「你上回不說過一次?」她提醒。

「……是啊。」

「若不是你說得活靈活現,我怎麼會這麼輕易相信你是我的相公呢?」

「……是嗎?」

「我想再听一次,然後我要記下來,一點一滴的。雖然我之前忘了一切,但很久很久以後,它就會成為我回憶里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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