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遲遲 第3頁

「鳴……鳴祥,你別氣,我乖乖不動就是了。」

他聞言,臉色未變地楞了下。她雙目既能視物,為何還會將他錯認?難道那個叫明祥的男子與他頗為神似?他心里微一斟酌,又淺笑道︰

「我沒生氣,我是怕你痛。」邊說邊哄著她開口喝藥。

「好,我喝。」她怕鳴祥再生氣不理她,就算是藥苦,她也大口大口地喝完它。

「乖孩子。」他憐惜地拭去她唇角的藥汁。「打一開始,就沒听見你喊聲疼,你真勇敢。」

鳴祥夸她勇敢呢!

她的小臉紅通通的,害臊地露齒笑道︰「壽兒很勇敢,壽兒也不怕疼。」

他微笑起身,隨口說道︰

「教你功夫之人,必定很嚴苛。」才會讓一個小小的女娃兒不喊疼、也不叫苦。

先前把脈之間大約猜測她只練了兩、三年功,內力不足是應該,她能在那場大屠殺中活下來,憑的不是她健康的身子,而是令人吃驚的意志力。

一個練武者,就算天資身骨再不佳,只要肯花比別人多數倍以上的時間苦練,功夫絕不會差到哪里去,可以想見十幾年後,江湖上又要出一個女俠了——前提是,她不會被復仇給蒙蔽其心。

「義爹一點也不嚴。」司徒壽低頭看著自己罩著寬大的白衫,記得她昏倒前穿的是藍色的衣服啊。

她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瞧見這是一間小小的竹屋,門與窗都是開的,外面的景色像是野外,她不是回到天水莊嗎?那義爹不是找不著她嗎?

「鳴祥,義爹知道咱們在這里嗎?」

他背對著她,整理他的醫箱,邊思忖他該如何告訴她,她的義爹極有可能在那場屠殺中死了。

那天他與剛兒聞訊趕到時,全戶上下十余口差不多都滅盡了,只剩她與另一個小男孩一息尚存。那小男孩如今不肯面對事實,才會久久不願醒來;倒是小女孩堅強得緊,一清醒沒要大哭大鬧的……

思及此,心中隱約覺得有不對勁之處,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鳴祥?」

「等你再好點,咱們就去找你義爹。」他柔聲答道。

「鳴祥,義爹也是你的啊。」

「喔,我忘了。」原來那叫明祥的是她兄長。

「忘了可不好,義爹會生氣的。」

「怎會呢?能教養出你這麼乖的小孩,義爹必是了不起的人物。」

「我十二歲,不小啦。」鳴祥也不過大她兩、三歲,比她高一點點……她皺著眉,看著他滑落手中的瓶罐,驚訝地轉過身。她是忘了鳴祥的長相,可是,鳴祥真的真的有這麼高嗎?

「你……你十二歲了?」美麗的臉龐下好心虛。

她用力點頭。「義爹說我已經十二了,再大一點,他就不用陪我出門。」

天啊……他漆黑溫柔的眸子不動聲色地瞧向她小小的身軀,硬是吞下滿腔的驚詫。

誰會想到這個說話還像小娃兒的姑娘已經差不多快到待嫁年齡了?難道是她太小練武,以致發育緩慢?但,與她交談片刻,早覺她的心智十分幼椎……他暗叫不妙。莫非是她見了那場大屠殺,影響到她心智,進而退化了?

「鳴祥?」她軟軟的聲音喊道。

他回過神,知她現在需要安定的支柱,便淺笑道︰「你睡了好幾天,肯定是餓了,我去弄點稀粥……你不餓嗎?」見她搖搖頭,向自己伸出一雙小手臂來。

「鳴祥,抱。」

俊顏微微酡紅起來,若是七、八歲的小孩也就罷了,十二歲的少女——見她又起困盹的眼神,他提醒自己仍是救人大夫,這小孩逃過死劫已經算是奇跡,她想要什麼,他豈會不給?

幸好此地雖是他與剛兒暫住之所,但也就他們兩個人,剛兒還小,自然不懂得男女間的禮教,這件事就當是他的秘密。想到這里,他露出溫溫的笑容,走到床前,司徒壽高興地一把抱住他的縴腰,把小臉埋進他的懷里。

「鳴祥的味道。」

「這明祥對你來說,真重要……」他忖思道,那叫明祥的可千萬別死在那場屠殺中啊。

他無奈地月兌鞋上床,讓她窩在自己懷里睡。

「鳴祥的味道……只有鳴祥待我好,所以我不會認錯。」她模糊地說服自己,好像這就能證明他是鳳鳴祥。

他心里愈來愈覺得奇異,但總是挑不出哪里有異來。他原以為那場屠殺是師兄做的,才想趕去救人,但若是師兄下的手,沒有一個人會逃出生天,何況是兩個小孩?

那,會是誰這麼殘忍,將那家十余口滅盡?疑惑在心口,卻隱隱覺得讓他心中不安的並非是此事,而是……而是什麼呢?

懷里的小泵娘淨往自己懷里鑽,他的俊顏又起紅暈,趕緊以手掌挾進她胸前與自己之間的細縫,頓覺掌背輕觸到她的胸,火燒上臉,他忙不迭地抽開手。

「真要命。」他喃喃道。他為人一向正直,對這小不點兒既無不軌的想法,也沒有心跳的感覺,只是對男女之間該守的禮教他向來分得清楚,但這小孩,他暗嘆口氣,不得不抱住她。就當作自己抱的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兒吧。

睡一下就好,為了治她的傷,他不眠不休了好幾天,連晚上抱著她也不安心地睡,如今她身子的狀況不錯,心靈上似乎沒有很嚴重的損傷,若是好好調養,她是能活得下去的;只要她能接受那場屠殺里她失去了一些親人,她的未來還是可以過得很好的……

冷風驀然驚醒了他。

他張開眼,發現天色已暗,不知是幾更天了。心里才驚覺自己睡得沉,緊跟著又詫異她早已醒來,坐在他身邊望著外頭。

「壽兒?」

「義爹來了!」

「什麼?」

「義爹來了!」她高興地說道,不顧自己的傷,忙跳下床奔出門外。

「壽兒,你傷未愈,會疼的!」他叫道,跟著下床慢慢走出屋外。

左腳才跨出門外,一股足以讓人輕顫的直覺使他停下腳步。他暗叫不妙,望著那被茂盛枝葉遮住容貌的男子——果然是師兄。

「壽兒,義爹找你找得很辛苦。」陰滑的聲音像柔軟的黑夜,靜靜地滲進周遭。

「義爹,是鳴祥救了我呢!」司徒壽咧開小嘴說道。視線落在義爹身後的一個小男孩身上……她的眉頭愈皺愈深,回頭看了看她的救命恩人,再掉回視線呆呆望著那蒼白的小男孩。

「鳴祥救你?」滑膩輕柔如魅的男聲再度響起︰「壽兒,你在胡說什麼?鳴祥陪義爹出來找你啊。」

「鳴……鳴祥……」奇怪,怎麼有兩個鳴祥呢?司徒壽又回頭看看那同樣蒼白卻極為美麗的慕容遲。

慕容遲也注意到那小男孩,心里大驚,月兌口問道︰「師兄,你讓那小孩兒練了什麼功?」

「小師弟,你終于認我這個師兄了嗎?我家女兒多虧你救了。」

女兒?

「你……你就是她義爹?」冷汗從額間滑落,慕容遲的眼角覷著另一間竹屋。他完全沒有料到師兄竟然會找到這隱蔽之地,只願剛兒睡得熟,不會突然跑出來送命。

「正是。我推算她近日雖有劫,但必會死里逃生,卻沒有想過她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因為你。」

慕容遲作夢也沒有想過她會是自己師兄的義女……靈光乍現,讓他驚恐萬分地月兌口道︰「她不是那戶人家的女兒,而是你養的殺手?」

「我養的,是一等一的好女兒,是不是?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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