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遲遲 第15頁

他在擔心?擔心她嗎?

「當然是擔心你啊。」

他溫和的應答聲讓她恍悟自己方才將心中驚疑問出口了。

「只有鳴祥會擔心我。」

「現在多了一個慕容遲。」

「我……不認識你。」不認識,為什麼要擔心?

他唇邊抹笑,慢慢地搖頭。

「怎會不認識呢?好歹咱們也相處了幾天,我叫慕容遲,你是司徒壽,我們還要相處好一段日子呢。」他又牽起她的手。

暖暖的感覺從他的掌心傳來,讓她的臉有些微紅,一時之間無法說出口她很快就會回天水莊的,只能任由他慢慢拉著自己走進庭院之中。

「你覺得方才的人如何?」他隨口問道。

「吵,弱,不是老婆。」

慕容遲微訝她說話的簡潔,通常她說話一短起來,就表示她的情緒並不穩定,是有什麼地方讓她感到煩惱了嗎?

她以為他沒有听清楚,又再重復︰「都很弱。」

「他們的確是連什麼叫武功也不懂的。」他放柔聲音,安撫她的情緒。「在世間上,沒有武功的人比有武功的人來得太多了。剛才你瞧見的人里有各種行業,他們可是很認真在過活的。」

「你認識他們?」

慕容遲搖搖頭。「我也是先前下樓,正好為人看了病,才一塊聊起來。」

連認識也沒有,就能聊起來嗎?她很少跟人有相處的機會,剛才光站在他身邊,就覺得好吵。

「你真怪。」她月兌口道。

他聞言,微微一笑道︰「世間上,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怪異之處。」

她一楞,直覺問道︰「每個人都很怪?」見他點點頭,她又道︰「每個人都覺得我很怪。我跟普通人不一樣。」所以才有那麼多人怕她……「你真的不怕我嗎?」

「我若怕,就不會帶著你一塊走了。」他忽地停下,側身面對她。

盈盈月光之下,她的臉略嫌天真。在離開天水莊之前,余滄元曾提醒他,司徒壽平常時或許正常,但若惹惱了她,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余滄元是否要借機打消他帶壽兒走的念頭,他是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她殺人時,會造成什麼樣的下場。

八年前他親眼目睹了一個十二歲的少女毀其一家,如今她已成長,師兄灌輸她的念頭就像是有毒的種籽,到底長得有多巨大,他還無法窺見。他暗暗嘆了口氣,心里極希望能將那種籽連根拔起,但這談何容易?

司徒壽忽覺他掌上力道加重,她沒有開口抗議。連義爹也不曾握過她的手,她的雙手一直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人踫過。

慕容遲注意到她的視線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中,微帶好奇的。他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疼惜,有時真覺得她還像孩子般的天真。是師兄抽掉了她的童年,還是師兄讓她獨自一人生活,連最基本的事她都不知?

他忽地說道︰

「這兒是相約的客棧……我知道你忘了。我跟你提過,我想讓實玉認祖歸宗,在下山之前我已與陸家的人相約此地,就在這兩天會有陸家的人過來接實玉。我不放心實玉這扭脾氣,所以打算一塊送他回陸府。認祖歸宗是一定要的,到時他若有心要留在陸府,我並不會反對;他若要跟著我走,我也不會拒絕,只是生活會苦了點,你要不要試試?」

她原本以為他在吐露心事,雖有些茫然,但驚愕他竟會向她說起心事,鳴祥不曾對她說過、義爹也沒有,她心里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但不討厭。後來又听他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一時疑惑,往他看去。

他的臉龐在笑。在這一路上,他一直帶著這種笑容,她自己雖不太會分辨這種笑容是什麼意思,但從旁人的交談里卻可知道他這種笑容叫親切。

他對她,也很親切呢,她忖道。果然是鳴祥的朋友,鳴祥的朋友就跟鳴祥一樣地待她好。

「當初下山,我本來就沒有活著的打算,但……」沒有料到師兄會死。「現在我得重新計劃過,咱們要好幾年後才會回去,這幾年就去白吃白喝人家的,你說好不好?」他半是說笑道。

原本,他的個性喜好清靜,人多他嫌吵;有人要還恩,他也覺得累,後來從他決定要從天水莊帶走壽兒之後,仔細想過一陣,若帶她回山上,只有他跟剛兒還有實玉,人煙太過稀少,那麼又與她待在天水莊時差在哪里?他思前想後,終于下定決心花幾年的時間去應邀做客。他知江湖上正在找他的門派不在少數,既然對方有心請他去做客,他就這麼理直氣壯地帶著一家子的人上門去算了。

順便讓她慢慢地、慢慢地接觸不同的人與想法;讓她慢慢地重新定位自已被掩去的喜好與個性,甚至是根深柢固的觀念想法。人,是慢慢會被影響的,她還能擁有美好的未來,怎能讓死去的師兄給毀了呢?

「人死,就該死得透,別再影響世間人。」他個性溫和,但每回一憶起師兄待她的方式,他就不由自主地惱怒起來。

他回過神,注意到她圓圓的黑眸驚奇地望著自己。她的圓眸又大又亮,清澄得不帶一點雜質;每次她用這樣的眼神瞧著自己,他總會莫名地臉龐泛紅。

淡淡的紅暈竄上他俊美的臉皮上。他柔聲問道︰

「你覺得不好?」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想了一下,想月兌口告訴他,她要回鳴祥的身邊,很快很快就要回去了,所以不能跟他到處跑,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來。

「還是你覺得陪你的人不好?」

她聞言,急道︰「你跟鳴祥一樣地好。」

他微訝,隨即眼里充滿笑意。「謝謝。反正還有段日子,你可以慢慢地想,慢慢地琢磨。」

「我不喜歡發呆。」她皺眉說道。

「那正好,我喜歡說話。」他柔聲說道。

他听得懂自己在說什麼,她又是一陣驚奇。見他慢慢地將她的發絲攏到耳後,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既然你不餓,我送你回房好了。看樣子,快要下雨了……這樣好了,明早我去找你,咱們一塊用早膳,好不好?」

她用力點點頭,心里有一點點的高興,覺得他不像其他人一樣。

「奇怪,好像記得很清楚。」被送回房後,她輕輕敲著額面,自言自語道。從天水莊出來之後,她好像一直沒有發呆的機會,也好像對出莊之後的事情記得很清楚呢。

她睡不太著,在房內走走停停的。

她看著自己的右手心,上頭尚有余溫。

「這人,對我真好。他雖然很弱,卻跟鳴祥一樣對我。」而且沒有鳴祥的恐懼,也不介意踫觸她。「他很弱,隨時會被人打死,所以我要保護他。」她想道。

餅了一會兒,細雨微微下起,有人敲打房門。

她呆了下。天還沒有亮啊,有誰會找她?

前去開門,門外是那個少年跛子。

「你……你還好吧?」他結巴道。

她點點頭。

「呃,昨天我不是故意說鳳鳴祥不要你的……」他原是有些心虛,但見到她身上眼熟的披風,是大哥的!在屋內穿什麼披風,又不冷,是要炫耀的吧?他的臉色微沉了下來。

「鳴祥要我的。」她強調︰「她說過,不騙我。」

「是啊,是我說錯話了。在你昏過去的時候,她來過。」

「鳴祥來過?」她驚訝。「在哪里?」

「她見你不醒,所以、所以托我告訴你,三更天的時候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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