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娘 第16頁

「住手!她是我的女人!」

「說謊也要先看人!他是男的,要當你女人,疑人說笑話!」

「小鵬,別來!」

電光石火之間,鳳鳴祥見沈小鵬要出來對掌,她連忙拉開沈小鵬,直接對上青年的掌力。

青年的眼一落在她的小掌,立刻閃過異色。對掌的剎那,鳳鳴祥只覺一股內力沖進體內,隨即她被人用力一撞,踉蹌地退後。

「鳴祥!」沈小鵬叫道。

痛感從腰部傳來,她才知道自己撞上了木欄,她的眼角看見原來是莫不飛為她續接了那一掌。她身子極輕,一時偏傾,整個人便翻出木欄,掉下湖中。

短短不過剎那莫不飛驚叫一聲︰

「鳴祥!」他來不及收回掌力,任由青年的內力打進自己的體內,飛快地躍到欄旁跟著跳下湖!

「莫不飛!」青年驚叫得更大聲︰「你不是不會泅水嗎?」

啊?尚落在半空中的莫不飛聞言一驚,渾身寒毛豎起。習慣性的恐懼嵌進他的體內——不,為救佳人,就算當水鬼也甘願。他連忙閉氣,感覺自己撲通地沉進湖里。

水灌進他的耳鼻,就像是無數的蟲子鑽進去一樣,他直覺大口喘氣,河水竟沖進嘴里。

啊啊,吾命休矣……

他拼命地劃動四肢,無奈四肢沉重,他都能感覺自己在往下沉了。

忽地,一雙手臂用力抓住他。

他可憐兮兮地張開垂死的眼。

湖水是藍綠的,清澄得幾乎可以看見湖面上小舟的舟底。

很美。

但,在他眼底更美的是眼前在湖里飄游的女子。她穿著一身的男裝,衣袂隨著游水而飄動,黑色的長發近乎藍黑地順著水紋而浮沉。蒼白的小臉布滿憂愁,細眉蹙起,是在擔心他的死活吧?

他一直認為,女子最美的神態是為所愛的男人擔心。他是不是可以很貪一心地裝作其實她對他是有那麼一點點感情的?

胸口里在焚燒著。他知道自己體內的空氣快斷了,卻寧願浪漫地以為其實自己是為她而焚燒。

她的眼底略帶指責,一把拉過他,十分不情願地湊上臉。

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嘴角不敢咧得太開,桃花眼也努力地瞪著她愈來愈近的臉。

她含怨瞪他一眼,直接以掌心蓋住他的眼,隨即他感受到柔軟的唇覆蓋在他嘴上。仰賴活口的氣到底有沒有灌進,他一點也不在意。這一次完全不同上一回,上一回他痛哭流涕,這一回他還是痛哭流涕,是因為感動啊!

多想一親芳澤,但,時機不對,只會唐突佳人。她不似他,一旦認定了,感情可以如滔滔江水淹沒自己,她的性子多疑而不易信賴旁人,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一腳將他踹出天水莊,已經是萬幸了。

柔軟的唇輕輕壓在他的嘴上,連蓋住他眼楮的小手也是軟軟的。其實,不必看著她,也知道她細長的眼是閉著的,長長的睫毛有些藍綠色,不卷,直直細細的;鼻梁有些像他,卻極白,她的嘴是淡白色的,啊啊,原來,在第一次她以嘴渡親時,他就已經把她給細細烙在腦中。

如果,現在他裝作很不小心地把舌頭探進她的唇間,她會不會狠心地咬斷?如果,先告訴她,其實早在把她當妻子看待時他就一直很想要踫觸她,會不會比較好一點?

在一陣胡思亂想中,他的意識有些模糊,直到大量的空氣突然一股腦地涌進鼻間及嘴里,他才知道自己被拖上了河面,也被她硬拉上一艘小舟。她大口大口地喘氣,狼狽地拖著又濕又重的衣眼翻身上舟。

小舟離大雲樓已有一段距離,但四周的船家仍在圍觀。

她與滄元、繡娘常來大雲樓用飯,不會不知道從上往河底看,有多清澄!清澄到連一具躺在河底的尸體都能看見,何況是方才那難堪的一幕?

「公子……」舟夫小心地詢問。

她滿面通紅,垂臉說道︰「沿著河下去,找個遠點的地方靠岸。」

莫不飛憑著最後的意識,硬撐開眼皮。

她微微俯,將臉湊近他。

「莫不飛,為什麼跟著跳下來?」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會游泳,何必一塊跳下來?找死嗎?

「我……終于……」他氣若游絲地伸出手。

她連忙握住他。「終于?」

他嘴里咕噥一下,她皺眉,將耳朵靠近他的嘴邊。

「我終于……」

她的耳垂一涼,被他輕輕親了一下。

「我終于……夢成真了。」語畢,他放心地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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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岸,才知是到了河的下流。下流一帶多農舍,鳳鳴祥拖著莫不飛沉重的身軀實在是不勝負荷,干脆把他扔在路上,自行先去農舍借來拉車;把他扔上車後再慢慢推去倉庫。

農舍的男主人這時候正在耕田,原要付錢請女主人去雇車來,後來遲疑了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衣物。

「算了,等我衣服干了換回來,再去請也不遲。」她喃道。小鵬的泳技還是她教的,他應知她的水性極好,不會太擔心。

就算他回去找滄元,滄元除了怕有人搶她外,倒也不會怕她活活淹死。就這小子,明明知她識水性,偏要跟著跳下來。

「會是做給我看的嗎?」她瞧著尚在昏睡中的他。

他躺在草堆上,四平八穩的,除了微濕的頭發外,他一身已換上農舍男主人粗劣的衣衫,男主人是個矮瘦的人,也難怪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緊繃。

她正要盤腿坐下,後來又覺姿勢太難看,改抱膝而坐。

「做給我看,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差點被活活淹死。」在河里他明明快要嗆死,偏偏他的神態又像極為快樂——

她暗啐一聲,懷疑自己一輩子也不了解這樣的人。

在他旁邊坐了一會兒,有了倦意,便閉目養神起來。等到她忽地張開眼時,自己已經倒臥在草堆上,他的身軀也側過一邊,與她極為靠近,

但他睡在外側,只手微拱,很像在護著她。

她看了半晌,確定他仍在睡,才暗暗吐了口氣。

「還好,他還沒醒,不然豈不是見到我現在的模樣?」

他的俊臉相靠很近,近到他睡容里合上的眼睫毛幾乎踫到她的鼻頭,她的心髒撲通一下,跳得又高又可怕。

「美之物,人人欣賞是自然。」她喃喃說服自己。即使如她,在瞧見美麗的人事物,也會打從心底的贊嘆,莫不飛相貌的確生得好,同時也兼具了一臉的桃花相,她會贊嘆是自然,會心跳更不意外。

只是,自從他說喜歡她之後,她欣賞美之物時的心跳加多了。她垂眸,瞧見他略厚的唇,連著兩次救命,她忙著以嘴渡氣,哪里還顧得男女之分,也不把那樣的嘴唇相觸當作是親吻,偏他就愛這樣認定——

等到她發覺時,她的唇已經微微貼上他溫唇的嘴。她臉一紅,連忙退開爬起來。

「我在干什麼?」輪到她在非禮一個男人了嗎?

她拉起裙擺,快步走出倉庫外,喘了好大一口氣。望著水面中的倒影,她有些自卑地撇開視線,遲疑了一下,又回首盯住水面中的自己。

男孩氣的臉龐,只要她換上男裝,沒有一個人會認為自己是女扮男裝,尤其長年內力憤壓在體內,造成她難以入眠的現象,長久下來她的臉色極不好又難看。

「怎會喜歡我?」說句難听的話,走在路上,人家還當他們是兄弟呢。她在莊里,雖是照顧其他姐妹的長者,但對于感情的事情卻是一竅不通,她能找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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