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娘 第26頁

「可不是我師父搞的鬼嘛!」他咕噥道︰「我小時候是挺可愛的,有一陣子他帶著我雲游四海,不小心游到人家山寨去了,那山寨主子瞧我順眼又討喜,便有意收我為義子;我師父一向就不是什麼硬骨頭的人,便隨口答允下來。我干爹雖對小孩子極好,卻是一個殺氣甚重的盜王,即使後來收了山,仍是難月兌殺氣,不至一年又重出江湖,我也是事後才知他們那寨全數被殲滅。我並非盲目尋仇,干爹一家作的孽我不是不清楚,所以不曾想要報仇過——」他忽地噤口,因為感覺到背後的臉頰輕輕在摩擦著他的背衣。

是……是臉頰嗎?還是她的唇?怎麼觸感很像是她軟軟的、小小的唇?他的心躍升至喉口,不敢再隨意亂動。

「鳴祥……我……我……」很想問她,可不可以把親在他背上的吻分一半到他的嘴上?正要開口!眼角瞧見院外閃過人影,他的白日夢暫時收起,微訝。

「不可能吧?」

「怎麼了?」她感覺到他背下的肌肉忽地緊繃起來。

莫不飛轉身警覺說道︰

「我瞧見一個熟人,照理說他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啊——」

「熟人?在天水莊?」

莫不飛心不在焉地說道︰

「是啊,他叫大朋,」忽而頓住,傻傻地對上鳳鳴祥的視線。大鵬?大朋?

不會吧?有這麼巧嗎?

「莫不飛?」

莫不飛開始緊張起來。他一向不信命理之說,但……事關他未來親親娘子,大鵬展翅、大鵬展翅,好不容易才趕走一個小鵬,現在又突然出現大朋,若是命理之說不小心成真,那……

可惡!她一向沒什麼男人緣,所以他一直很放心地追著她跑,如今都在緊要關頭了,還來個大朋!

「別走,等我搞清楚了馬上回來!你慢慢吃,吃一口想我一回。」他把饅頭放進她的懷里,隨即趕緊追出院外。

依入門的日子來算,他最末,師父收了他之後,就不再收徒,因為師父自認運氣很好,不小心收到一個天資聰穎過人的小徒弟,

那時他才五、六歲,比起一般人入門要早很多。

他的上頭共有七個師兄,除了四師兄在十五歲那年退出師門成親去,其他師兄都在北方啊,還是他太久沒有他們的消息,以致不知他們已下江南?

「他們全是北方人,不懂泅水,也不愛江南美色,五師兄怎會來?」難道是那個自稱是生死之交的捉鬼人通知的?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恩人!」

莫不飛停下追人的腳步,瞧見沈小鵬注自己走來,不遠處有個奴才在掃地,小春從曲橋的那一頭捧著一盤包子慢慢走來。

「恩人,鳴祥醒了嗎?」沈小鵬有點不情願地問。

「她醒了……」他的眼角瞧著四周。

「那我去瞧瞧她。」

莫不飛並末阻止,任由沈小鵬走離。

沈小鵬走了幾步,又回頭︰

「恩人,我……我第一次瞧見鳴祥會笑。」

「啊?」莫不飛短暫地回過神。

沈小鵬一臉犧牲的表情。「我在大雲樓第一次看見鳴祥笑……你能逗她笑,還為她跳水自殺,如果鳴祥真喜歡你的話,我不搶了。」

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依序是娘親,再來才是鳳鳴祥,少了一個鳳鳴祥,至少,他還有最愛的娘親。

「小心!」莫不飛大驚,跨了兩步抄起沈小鵬,旋身運掌將他送離原地,還不及護身,背後又遭重掌。

能打中他而且不被反彈的除了那七個人外還會有誰?

嗚,他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這幾天老被人打的,以為他的背是鐵做的嗎?他氣血涌上喉口,「哇」地一聲吐出血來。

「好久不見了,小師弟。」那名原在遠處掃地的奴才,如今正單腳踩在莫不飛的胸口上。「你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六……六師兄?」不是五師兄?「大朋呢?」莫不飛急問,他絕不會看錯人。

六師兄仰頭哈哈大笑。

「你五師兄為了打贏你,去找鳳鳴祥了。」

莫不飛聞言一驚,想起她義爹那句命理之言……時值午後未久,一名女子背著光,慢步地走到六師兄的身邊。

她的臉龐圓圓的,正在笑,雙手捧著托盤,顯然正要往禳福樓而去。

「莫公子,我怕您又餓了,正要送北方包子過去呢。」

第九章

余滄元從未料到自己會有這麼復雜的心態。

長久以來,他對天水莊懷有又愛又恨的心情,恨它幾乎毀了自己的一生;卻又愛著在自己手里茁壯的天水莊。

而他視為同伴的,其實只有鳳鳴祥一個。

從年少時相處至今,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愛的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禳福,但他一直知道鳳鳴祥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惜遭她義爹下了那樣的毒手,所以在當時狙殺她義爹之後,他會選擇留下。

為了守著司徒壽與鳳鳴祥。

司徒壽何時恢復本性,他不清楚,只知鳳鳴祥又看穿他的意圖,知道他已有心在司徒壽發狂時,親手解決她,所以鳳鳴祥聰明地將司徒壽送出天水莊,期待能以愛來控制她的本性。而鳳鳴祥她也知他繼續留在天水莊,是怕有天哪個江湖惡賊強佔了她,而取得她體內的內功,那時要再掀起江湖血雨,是他萬萬所不允許的,所以他留下了。

「倘若真有這麼一天,我該如何做?」余滄元捫心自問,一時之間沒個準念。

因為他沒有料想到竟會冒出一個莫不飛來。

他停下腳步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禳福樓外了。

「鳴祥也該醒了。」正打算進去瞧她時,忽見一名穿著僕衣的奴才快他一步進禳福樓。他心里起疑,追上去,喝道︰「你是誰?」

那人轉過身笑道︰

「我是莊內的奴才啊。」

「我沒見過你。」他的記憶力可好得驚人,莊中共有多少人、每個人叫什麼名字、來莊內做多久、做的是什麼工作等等,他都一清二楚,以防有人冒充。

那奴才搔搔頭發。「我是小春介紹進來的,才來沒個兩天而已。」他的笑容透著古怪,有點邪氣。

余滄元暗暗運氣,再往前走上兩步。「在莊內一向得由我看過才算數,也嚴禁下頭的奴才私自帶人進來,你若識相,就快快離去。」

「那可不行,我可答應小春,她帶我進莊內,我就為她完成一件事,」話未完,那奴才見余滄元突然出手,他也不驚訝,出掌接招。

才這麼一掌,余滄元已嚇出一身冷汗。一而再地遇上強中手,讓他失去了幾分信心,莫不飛尚屬他這一方的,但此人——

他見這假扮奴才的男子慢慢走進院中,彷佛不將他當回事,余滄元未多細想,用盡全部功力,做出自己這一生中最為不齒的行徑,偷襲。

他從那男子的背後重重擊上一掌,不回頭也不停步,直接飛身入院,繞過長條回廊,「踫」地一聲,踹開房門;房內鳳鳴祥正在換衣,一听有人闖屋,立刻拉過灰色的男袍套上身子,纏上腰帶後,迅速退了幾步,才往門口瞧去。

她訝異望著來人,道︰

「滄元?」

「滄元?」鳳鳴祥見他反手扣上房門,低喘不已,心知有異。「出了事?」

他半垂著臉,束起的長發凌亂披在肩上,一身素白的長衫也因打斗而弄得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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