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也明白就算現在停下來解釋,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至少還來不及讓他們相信他的話,就會先遭人砍殺。
好個晉王爺,必定是下達一個命令,不管是誰,只要是男人進了樓閣,就編派個罪名殺了來者。
理由再簡單不過,就像獨孤兄一般,怕有心人再在天女身上動手腳,他懷疑連晉王爺都動了手腳……
是他倒霉啊!可惡!
獨孤玄對天女的感情他是沒辦法理解,他只知道他從來沒有親兄弟,遇見獨孤玄之後,有了兄長對弟弟一般的情感,心里也很明白今天就算為了獨孤玄而死,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因為我們有緣嘛!」他不甘地大叫,听見後頭的腳步愈來愈近。
人都會死,可也要死得有價值,在死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留尸不留命;殺無赦!」
我能逃過這一劫嗎?能嗎?能嗎?他自問。逃過了,他要娶一大堆老婆回家啊!
他的背頓感劇痛,雙足仍不停,完美的一個跳躍,跳過街上的古井,閃了一下腰,暗罵自己平時不多運動一下,隨即又打起精神,繼續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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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獨孤玄的骨子里仍殘存幾分理智,所以深愛親姐,卻始終沒有在身體上冒犯她,也從未產生過。
棒了數百年的沉澱,反而容易看透當年獨孤玄復雜的心態。
他對芸娘,幾乎是純粹精神上的愛戀——有愛、有憐惜,就是沒有。就算一生一世無法踫觸,獨孤玄也會心甘情願而毫無怨言。
而他……光听見水聲,便心猿意馬了。
「你在嘆氣嗎?」
水聲停了,身後不遠處傳來小心翼翼的詢問,他猜倘若他不答,她會當這里鬧鬼了。
胤玄用力嘆了口氣。「是啊。」
「你……還是冒汗嗎?」
「如果你願意讓我下水的話……」
她立刻打斷他的渴望。「男女授受不親,不可以。」
「應正你我都已授受親親了,還在乎什麼呢?」他抱怨道,但聲量不大,只夠讓自己听見。他微微合上眼,靠在石頭上,身體緊繃,唇畔卻露出笑意來。
京師郊外的小愛院,是他私有的。大半時候,他住在離宮甚近的郡王府,或者與阿瑪、額娘同住數日……憶起阿瑪與額娘,他就頭痛。
今年正逢廢皇太子之際,八貝勒人緣極好,已有親王進言冊立新太子之事,萬歲爺心煩意亂得緊,就沒空再管他的婚事。
萬歲爺不管,他的上頭還有個阿瑪跟額娘在煩他。是他不孝,是他對父母的情感極淡,時常看著阿瑪與額娘,總有恍惚之感,像隔著濃霧看著他們的所言所行。
事實上,自從復生後,每遇一個熟人,總覺得疏離了。
他微哼一聲,張開眼,忖思道︰一個被廢的皇太子,一個處心積慮想當大清皇帝的八貝勒,到頭來,仍然擺月兌不了權勢的斗爭。
只要他小心點,將拈心護在臂里,避開他們,應就無事了吧?至于博爾濟,他永遠也不會逾矩。
他的眼角瞥到右後方草叢有微弱的動靜。他轉過頭,看見一條五指寬的青蛇在滑行,他連眼也沒眨,拾了石頭,對準蛇頭狠狠砸去。
他的天人福分用盡了,他知道。
連最後的憐憫之心都沒有了。在他因于地府中受盡火焚的無盡痛苦後,他還能憐憫誰?
水聲滑過他的心頭,他直覺順眼望去,瞧見的美體半浸在泉中。
淡白的月光投射在她乳白的胭體上,黑漆的長發直沒入泉中,水打在她身上,激起無數的水珠。
他的喉口不停地滾動,立刻將臉撤至一旁,忍不住,又將視線調回來,看著水珠由她細白的頸子滑至她渾圓潔白的,再路經平坦的小骯……
仿佛有一只可怕的手掌緊緊扭扯住他曾經受創過的胸口。
他倒抽口氣,引起她的注意。拈心抬起臉,駭叫︰
「啊!偷看!」
他正站在冷泉旁,一條腿已跨進水中。他回過神,不知自己何時像個野獸一樣,想要撲上去、想要撕扯她柔軟的身子、想要……
太多的讓他差點失去理智,他咽了咽口水,晃動有些混亂的腦子。不能移開視線,他就閉上眼費力地爬上去。
心口的痛開始蔓延了。
他還以為他好運到上蒼停止了他的火焚之苦。
虛弱地靠在石頭旁,听到她跟著爬上岸,他咬牙從嘴縫里吐出︰
「別靠近我!」
紅霧在合上的眼眸里燒起,無止境的火焰從四周開始竄起,從皮膚里流出的汗化為一簇簇火花,開始在他皮膚表層燒灼;接住會燒進骨、燒進心肺,當他燒得一點也不剩時,他的知覺仍然在,然後牛頭馬面帶著他走地府。
這就是當日獨孤玄的下場。
這些他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必須履行他的毒咒,在地府里受盡火焚之苦,日日夜夜。
她投胎,他才跟著轉世。
而從大隋到大清歷經數百年,短暫的投胎不是陰錯陽差的錯身而過,就是神眼封起,讓他平白錯過機會。如今,這一世他權貴加身,死後復活後重回記憶,他的神眼也已開啟,所有的時機都輪轉到他身上,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世啊……
可是,等他復生的那一刻起,靈魂中夾雜著獨孤玄的思想與回憶,毒咒便再度開始重現了。
這樣的日子將永無止境,就算胤玄死了,還是會再回到地府里再被折磨。
冰冷的氣流從間滑進,一點一滴的,開始降溫。
他的耳從听見僻哩啪啦燒著肉的聲音到水聲……水聲……
可不能讓拈心瞧見現在的他!
好不容易親近她的心防,若是嚇壞她,要再接近勢必又要再花一番工夫。
他強力調整自己扭曲的面容,張開痛苦的雙眸,嘴角試圖擠出一個浪子的笑。笑容卻僵化,盯著她的小臉放大。
她身上隨意包著放在石頭上的披風,披風下當然……什麼也沒穿,因為她的頭發、她的臉、她的頸子都是濕的。她的指尖觸在他腕間,認真地為他把脈。
月光下,認真的小臉完全看不出來有芸娘的影子,而他的心口……充滿了柔情。
就算柔情溢過火焚之苦,他也不會感到訝異。
她皺起眉頭,為他。「你躁火過旺,吃兩帖藥就好……」脈象是這樣告訴她的,但他痛苦的神色卻像是熱到痛不欲生。如果世上有人燒死之後還會有表情的,大概就是像他這樣吧。
簡直嚇得她驚惶失措。
「你真的很熱嗎?」她小聲問。
「我熱的絕不止一輩子這麼久。」他虛弱地說,黑眸仍然鎖住她的。「我以為一個女人最誘人的莫過于赤果胴體,現在才知一個女人為男人所露出的神色最是惑人。」
「你熱到胡說八道了。」
他想舉起手撫平她打結的眉褶,無奈氣力不足,她見狀,連忙扶住他的手臂。
「你的表情在告訴我,你真的在擔心我。」他輕輕扯動嘴角以示笑,隨即靠向石頭,合上眼休息。「不礙事的,你快換上衣服吧。」
他的呼吸不似先前的沉重,胸口卻仍然有些發熱。有一回,他被火燒得受不了,直奔進府用的人工湖泊,哪知道身體所浸的水化火,燒得更透。
額頭輕輕地被貼上,冰冰涼涼的,幾乎要滿足地嘆口氣。
他又張眼,瞧見她的眉鼻近在咫尺,她的額靠在他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