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俯下頭,偷親她光滑的額、小巧的鼻,紅艷的唇,唇軟而有香氣,他有些心猿意馬,輕輕吸吮她的唇瓣。
她被驚醒了,直覺張開眼,眼前又一片黑暗,想要掙扎,也不敢放手,她張唇要說話,他堂而皇之地入侵,與她的唇舌交纏。
熟悉的氣味讓她安心了,任他胡作非為。
「拈心,我吵醒你了嗎?」他放開蓋住她雙眸的手,賴皮笑道。
她微惱瞪著他。「你故意的。」
「我沒有。」他連眼也不眨的,十分無辜笑道︰「我是情不自禁。什麼叫情不自禁,就是見了自己的老婆,心癢難耐。能讓相公心癢難耐的娘子不多了,記得昨在我們隔壁的張某人嗎?他對自己老婆可一點感覺也沒有,昨晚他還問我要不要同他一塊上城里跟他去喝花酒……」見她眉頭愈皺愈深,幾乎要打結了,忍不住壓平她的眉間。「我沒去,他去了,所以你該明白世間好相公不多了。」
她沉默,忽然松開環住他的雙手,改踫他的唇。
他嚇了一跳,連忙抱著她的身子,免得她下滑。
「傻丫頭,你差點要……」
「你的嘴好冷。」
他一怔,唇角又狀似無事地笑︰「冷壞你了嗎?難怪會醒來。」
拈心望著背光的他,連他開朗的臉也是冰涼的。
「我平常不就這溫度嗎?」他斥去她眼里的擔憂。
「更冷。」她皺眉,輕聲說道︰「你老毛病又犯了嗎?」
原想答說沒有,但她是他的枕邊人,瞞不過她。哎,她遇事都有些遲鈍,想法也仍單純,唯獨對這種事敏感得緊。
他嘆了口氣。「是犯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你不讓我知道。」
「現在你知道啦。」
她不是這意思,他偏硬扭成這樣。難怪昨晚睡到一半醒來,不知他去哪兒,但因為實在累極,又沉沉睡去,等醒來時就見他躺在身邊。
她以為他只是睡不住,出去繞繞。
「不要再皺眉頭啦。」
「我……我……沒有想到。」語氣之中盡是懊惱自己的愚蠢,金大夫說得沒錯,她的思考通常是一條線,沒有辦法跳躍一大截或者中途拐個彎。
他听出她的自責,輕笑︰
「這有什麼關系?你若醒了找我,我還嫌麻煩。你不知道嗎?男人家最怕就是給老婆看見弱點,那會有損他的男子氣概的。」
「胡扯。」
「好吧,我是胡扯。」暗暗記住以後再犯毛病時,盡量不要踫觸她,以免她又發現。
「我真有這麼冷嗎?」
她點頭。「很冷,你的體溫一直好低。」跟掉崖前簡直天差地遠。
「你嫌棄了?」他吸吸鼻子,逗笑她。
她柔聲說道︰「不嫌棄。我溫暖你。」
他聞言笑了,不由自主地吻著她。明知自己現在渾身是冷的,仍然克制不了自己的。
或者,貪戀她身上的溫暖也是原因吧,讓他自己有活著的感覺,在他賠盡自己所有的一切,讓她活過來之後,有時反而覺得自己當時已經死亡。
赤腳下的釣桿在抽動,他不理,直到釣桿揮得厲害,讓他不得不穩住自己,抱緊她。
「有魚上鉤了?」
「是啊,不識相的魚兒上鉤,哼,上市場等著送入人月復吧。」他惱道,接過釣桿,用力拉起。
魚不小,她歡呼一聲,爬離石頭,先到岸邊等他。
等到他將大魚丟進簍子里,與其它今天釣上的魚作伴後,他收拾起鉤桿,拎起簍子跟著上岸。
他瞧見沿住溪河高處走來一個中年漢子。他不甚在意,拉好她方才松月兌的衣領,牽起她的小手,笑道。
「天氣好,魚釣著也不少,賣魚是太多了,咱們來烤魚吃,好不好?」
「好啊。」她點頭,對他隨興的作法,已經習以為常。她的指月復輕輕搓著他冰涼的掌心,想讓他暖點,心里開始盤算有機會要預先做冬衣了。
去年的冬衣還不夠,他的體溫比她還低,一遇冬天,那就像是冰柱遇風雪,好幾個晚上被他凍醒了,好害怕他活活被凍死,她知道他也發現了,所以後來的日子只要她睡著,他獨自抱著棉被打地鋪去睡。
她微微惱哼一聲。當然,他醒來時會發現有人跟著他一塊睡地上。
「哎呀,是誰惹惱你了?」他笑道,撿來枯枝生火。
「是回憶讓我不高興。」
「回憶?」
他怔了下,揣測她是指多久以前的?三年前?還是更久以前,他沒有再追問,怕她想念她的家人。拿出隨身帶著的匕首,削去魚鱗串過樹枝。
烤魚時,她親熱地窩進他的懷里,他也只覺好笑,知她不是熱情如火,而是想以身子溫暖他的。
「哎,會讓我想人非非的。」
他在她耳邊鬼叫,克制著毛手毛腳的沖動,因為從溪河遠處就可以看見這時里,那名中年漢子已近在眼前,走過他們時,他也不理會,專注地烤魚。
當中年漢子走回來時,他的眉頭攏起,冷冷抬眼相望。
「呃……請問這兄弟……下一個村落……還要走多久?」
「過午後吧。」他等了下,見中年人咽了咽口水,瞪著那條半熟的魚。「你還在趕路。」他提醒。
「是……是啊,我也有一天沒有吃飯了,不知道……方便一起用嗎?」
拈心抬起眼,沒有等他拒絕,就點頭。中年漢子仿佛也知主人的不悅,連忙坐在烤架前。
他一身風塵僕僕,衣服還有幾個補釘,看起來是滿落魄的。他熱切地盯著魚的眼神,讓拈心心生憐憫,伸手拿來籃子,掀開布,說道︰
「我的早飯沒吃完,你要用嗎?」
「拈心!」
「要!要!」中年男子當作沒見到男主人的厲目,徑自接過半個饅頭,囫圇吞棗起來。
「我吃不完啦。」她小聲說道。
「你現在的食量應該很大。」
「咦?嫂夫人有喜了嗎?」看不出來她身子嬌瘦,還不像有喜。
她連忙臉紅地搖搖頭。
她身後的男人暗地翻了白眼。
中年漢子注意到男人的面相,驚嘆︰「爺兒的面相明明是人中之龍……」
「你會看面相?」
他羞赧地笑道︰「在下只是個混口飯的算命仙。」
「怕是連口飯也混不著吧。」他才說完,就覺得掌心輕輕被擰了下。
「是……是啊!是我學藝不精,不過爺兒,您……」他細細看著男人不高興的臉色,說道︰「你……明明是人中之龍,怎會委身在鄉野之間?」
「拍馬屁也要看人。」他淡淡地說。
魚烤熟了,先割下一塊肥美的魚肉,才任由眼前的算命仙狼吞虎咽。
「拈心。」他低聲喊道,將割成小塊的魚肉塞進她的嘴里。
中年漢子邊吃邊偷窺。他不是有心偷窺,只是長年來習慣先看人面相。
眼前的青年貌俊朗,不似做粗活的人,再細看發現他雖屬人中之龍,但命中有劫數,劫數……他輕輕呀了聲,奇怪足以致死的劫數怎會讓他現在還活著?
劫數不止一個,但現在印堂沒有發黑啊,是安然過了嗎?難道有貴人相助?他的眼角瞧到拈心,拈心的面貌清秀,談不上大富大貴,但……總是奇怪。
「學藝不精,學藝不精。」他喃喃道。
「吃完了就滾,別在旁嫌棄。」
「不不,不是嫌棄……只是……只是……」中年漢子直視他炯炯目光,好半晌才說︰「不明白為何人中之龍的命相卻成了一個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