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 第23頁

聶滄溟直覺反應笑言︰「我哪兒來的嫉妒呢?有人對她好,表示她的魅力無法,也證明我沒選錯人。元澤,你真是說笑了。」

段元澤看他一眼,模鼻搖頭。「你要當我說笑就說笑吧,反正大伙心知肚明。只是我得先提醒你,一旦你領兵出戰倭寇,短則數月,長則數年,你在東南沿海,碔砆身在朝中,章大人雖已告老還鄉,可邵元節仍對你有敵意,我怕他將主意打到碔砆身上。」說得很含蓄,言下之意就是怕當年之事再重演,屆時朝中無人可護譚碔砆。

他垂下雙眸,並不表態,良久,才說一句︰「其實……她有足夠的才智可保護自己,有我無我並無差別。」

這句話是肯定她的能力,也同時在說服自己,但心里總會有牽掛。

「滄溟兄,你變了。」段元澤又吃驚又正色,說道︰「你竟將你部分真實的面貌揭露給我瞧見,這是不是表示,你真當我是肝膽相照的朋友了?」

聶滄溟怔了下,收起臉上猶豫,搖頭笑著︰「別要吵醒碔砆,咱們前頭談去。」語畢,與他共同離開庭院。

「哎……」什麼吵醒?她壓根未睡,他們的所言所行,她是听得一清二楚。

書房內,譚碔砆微惱地張開黑眸,撫上朱唇。唇上有花瓣,但隔著它依舊能感覺他唇上余溫及氣味,不難聞,甚至她已習慣了這樣的味道。

她佣懶地爬起,撩起垂下的長發,伸舌咬進花瓣吞下,喃道︰

「是第幾次了呢?他分明早就發現我是女兒身了,才會這樣待我,可惡。」

她只手托額,半倚半坐在屏榻上,束起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她沉思不語半晌,瞧見幾上殘余點心,直覺再捧回懷里細嚼慢咽。

「真惱!他不是會胡亂毀人名節的人,他敢逾矩,表示他心里已有打算。」她又不笨,自然猜由他的打算是什麼,只是氣他的自以為是。「他的條件好,但也不表示我就會看上他啊,對我毛手毛腳,欺我不敢言語嗎?這男人,真是自大得緊。」

她抱怨,心知這只是遷怒之辭,她最氣的是他早看破她的性別。明明她行止得宜,怎會看穿?

她不愛攬鏡自照,並不表示她不知自己年紀愈長,容貌愈顯女性。一般美麗的少年一旦過了責春時期,便開始具有男相之貌,唯獨她,愈來愈有成熟的美艷,翰林院新來的進士往往看她看到發了呆,但並無人看穿她的女兒身。就是這點讓她的自尊難以忍受!

「究竟是怎麼看出的呢?」她自信滿滿自己絕無破綻,他是如何看破?

不知不覺盤子空了,她又發呆坐了一會兒,考慮要不要親身下地去拿吃的。吃飯皇帝大,任有天大難事,她也要先吃飽再說。

听見外頭有聲,她微微側身往窗外瞧去,瞧見殷戒走進庭院梩。

殷戒雖名為義弟,但幾年下來,他似乎只願待在她身邊,意在守護她。她明白能引他出尚書府已是不易,他仍不願輕易相信別人。

她正要喊住他,仗著他听她的話,要勞動他再去廚房拿一盤點心來,忽見拱門後小堇在窺視。

窺視什麼?她頗感有趣地賴在窗檻上。小堇也十五歲了,莫非喜歡上殷戒?

「不像不像,我眼皮活絡得很,有什麼事會從我眼下跑過,而我會輕忽的呢?」暫忘煩事,她感興趣地打量二人。「我也算看著小堇長大的,她的個性單純,立志要一生當大哥的護衛,心里卻也想要大哥當爹,她不想嫁人、不想生子,她的眼神也無迷戀,戒兒終日戴著鐵面具,她怎會喜歡上他?」出尚書府之前,殷戒戴上鐵面具,盼今生再無人瞧見他陰柔過頭的容貌,是以聶府上下,甚至聶滄溟也未曾看過他的相貌。

哎,戴著也好,她不強迫他拿下,是因他尚有心結,不喜旁人看著他的臉。

「殷戒,你有空嗎?」小堇問道。十五歲的她談不上美麗,一見就如是練過式的女孩兒。

「我沒空。」

小堇早已習慣他冷淡的說話方式,鍥而不舍地說道︰「我知道你要守在碔砆哥哥附近,但我听爺提及他又在書房睡著了,現下就算是天塌了,地裂了,也驚不醒他,你不必擔心他。可願與我比劃二招?」

「我沒興趣。」

「你……跟我打兩招吧。」圓圓的臉有著渴望。「我知道你比我有天分,爺教你的功夫,你學得比我還快,你與我相互砌磋,增進功夫,不也很好?」

哎呀,原來小堇是為了學功夫,難怪會纏著殷戒不放。譚碔砆閑來無事,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們,靜觀其變。

不是她無聊,而是她愛看周邊發生的事,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深覺新鮮有趣。反倒是翰林院愈來愈留不住她,整日反復做著相同的事,談顯亞于兩年前當上內閣成員,有心以自己的背景推薦她入內閣;她也曾想了一會兒,便以能力不足的理由推辭了。

她才閃神一會兒,一定楮就見小堇忽然撤出了銀鉤,直逼殷戒而去。

「失禮了,殷戒。」

庭院里,落葉紛亂卷起,殷戒直覺刀劍出鞘,擋住銀鉤,小堇乘機以天生飛毛腿的功力躍進,近身逼戰。

譚碔砆目不轉楮地望著,忖思道︰「小堇還是一樣莽撞,數年都不改,她再這樣下去,是絕不能讓她跟著上戰場。」

她未到東南沿海一帶過,也不曾親眼看過倭寇的暴行,但知道年前與雙嶼相制衡的狐狸島被燒得一干二淨,從此雙嶼必成大明沿海的大患,朝中被逼不得不出兵,這才對聶滄溟當元帥,擇日出發。

他是個人才,若配于強兵,戰勝之日可期,但邵元節始終不信任他,在皇帝老頭兒面前下讒言,雖明封元帥,再撤他都督之職,以表分權。

「不是我有心要泄氣,但士兵非他平日操練,紀律松散不說,軍心怕也難以凝聚……」

她凝思。一時未覺殷戒起了薄怒,用重力道將銀鉤打飛出去。

「好痛!」小堇松開了手,見到銀鉤筆直飛向書房窗口,她驚叫︰「碔砆哥哥!」

殷戒立回過身,也吃了一驚。

「你快閃!」他叫道,撲上去抓住背尾。

身邊勁風快至,一顆飛石如影撂過殷戒的身影,打歪了銀鉤,就見鉤子擦過譚碔砆身邊,勾住她的頭發。她慘叫一聲,被鉤拉動,整個身子往後撲倒。

「碔砆!」聶滄溟疾步奔進書房。見到她狼狽跌坐在地上,正要上前扶起她,發現她一頭長發如瀑布垂至地上。

「怎麼啦?有沒有事?」段元澤的聲音由遠而近,談顯亞也忙跟在後頭。

「痛死我了。」痛得差點掉出眼淚。

「不要進來!」聶滄溟叫道,快步上前抱住譚碔砆。

殷戒緊跟著他跑進書房,也瞧見了她「原形畢露」,急踢上門,擋住其他人進去。

段元澤只來得及瞥見聶滄溟擋住她的身影。他月兌口問道︰「是不是打中碔砆了?我立刻去請大夫。」

「不!」書房內響起聶滄溟不穩的聲音。「她沒受傷,只是……鉤子劃破了她的衫子,等她換了衣服,咱們便到前廳去。元澤,請你代我盡主人之職吧。」

談顯亞一听,俊容微露不悅。

「碔砆畢竟是男人,一輩子依附在另個男人之下,對他不是件好事……」上流社會可以容許貴族豢養男人,但碔砆是官,畢竟不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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