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 第32頁

「碔砆絕不會這麼輕易讓我猜中,她是在設陷阱,好讓我用盡三次機會。」她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讓他猜不出來,她真會高興嗎?

街頭有紅轎迎面而來。

有人叫道︰「是有人要嫁娶嗎?」

「我怎麼一點也沒听說?是哪戶人家要嫁娶?」

聶滄溟聞言,立時注意起來。

「無人嫁娶,就不該無故出現紅轎。」八人抬轎而來,他眼尖,瞧見小堇微微側過臉,極偽裝作自然貌,眼神卻飄忽不定。

小堇一點心機也沒有,性子率直,難以隱瞞心事。他遲疑了下,紅轎往他面前而過,從轎窗望去,紅紗飛舞,隱約瞧見轎里新娘露出鼻子以下的容貌,極像譚碔砆。

小堇的拳頭緊握,殷戒面具下的視線緊緊跟著轎走。

「她先露假給我猜,料定我心會懷疑下一個神似者;一遲疑,就會讓她溜走,讓她以真亂假,逃過我眼下。」他喃道,心意一定,躍過轎頂,停在轎前。「且慢要走!碔砆,你——」掀開轎幔,正要拉下新娘頭巾,赫然注意到新娘筆直的坐姿,迅速收手,連退數步。「你不是碔砆!」

「來不及了,爹,你已算是猜了一次!」小堇叫道。隨即全身顫抖不已,高興地自語道︰「我竟能騙倒爹這個老狐狸,我竟誆了他,幸好碔砆姐姐教了我一夜的神態與動作。」

聶滄溟微瞇瞪著她。「小堇!你這一年跟著她,倒真學了不少。」

小堇臉紅了下。「不能怪我,我只是依碔砆姐姐的話……她說,你心眼太多,必定會以虛實來判斷。」

聶滄溟不怒反笑。「好個碔砆,你想證明什麼明心靈相通嗎?」他往客棧走去。

殷戒緊跟而上,說道︰

「她扮女裝,很美。」

「你看見了?」

「我是第一個瞧見她扮女裝的模樣。」殷戒乎靜地說道︰「從她回故鄉之後,在晚上時常換固女裝。」

這是在挑剔,抑或暗示他?殷戒一向少言少語,容易讓人忘了他的存在,然而只要碔砆下班之後回到聶府,有她的地方必能瞧見他隨侍在側。日夜如梭,他將殷戒當孩子看待,但孩子會成長,不知不覺中,殷戒已有高瘦之身,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了。

沒見過他面具下的容貌,也不想主動去探知,只猜測他的容貌必曾帶給他一段傷心往事。

「你大可放心,我不愛女人,也不愛男人,我對她,只有男女之愛外的情感。」殷戒以為他沉默,是誤會他對譚碔砆的感情,補述道︰「再者,我有自知之明,絕不會去愛上一個我駕馭不了的人。」

聶滄溟微笑,忖思起殷戒乎日話少,但說起話來條理分明,讓他留在碔砆身邊固然有用,但他已二十出頭,再留下來只會扼殺他將來的前程。或許等他與碔砆成親之後,將殷戒送往南京聶府或者再多念幾年書,多接觸些不同形貌之人,強拉他出塔外,對他只有好處……

沉思之際,已到客棧。客棧是譚碔砆平日收集戰事消息之地,他一進去,目光晃過掌櫃與小二,隨意環視一樓客座,並無譚碔砆蹤影;賣唱的姑娘蒙面,他未費心神去猜,因譚碔砆的歌聲輕柔而沒力氣,不似賣唱中氣十足。

「二樓都滿了,客倌。」店小二叫住他。

「無妨,我上樓找朋友。」他上樓,果然客滿座,看見幾名姑娘背對著他與其他人共坐,其中一名背影極像譚碔砆。

他走上前。

「爹,你又要猜了嗎?只剩二次機會呢。」小堇追上來大聲叫道。

聶滄溟未應聲,走過一桌。桌旁只坐一名男子,他隨意看了一眼,注意到以這樣的天氣,男子穿的有些厚,桌前是四小碟的精致點心。他抽開眼神,要往神似譚碔砆的姑娘走去,不知為何,心里隱約覺得不對勁。

直覺迫使他又回頭,那男子仍然背對著他,只手托頰,坐姿有些佣懶,腦海赫然浮現殷戒提及譚碔砆扮女裝皆在晚上,同時終于明白為何覺得不對勁了。

這男子穿了耳洞。

「小堇,我要猜了。」

「第二次機會了,爹。」

「不必有第三回了,我若猜不中,就當我與她無緣吧。」他咬牙切齒地走到男子身邊坐下,不必抬眼,就知道男子的容貌。「碔砆,你真是在欺我了。」

「我有嗎?」男子正是譚碔砆打扮。她笑臉迎人的,模了模耳垂。「大哥,你沒瞧見我的耳洞嗎?我說我會變成姑娘家等著你來認,只是這個姑娘穿著男裝而已,你不知打耳洞多痛,痛了我一夜難眠。」她討好地為他斟了一杯茶。「恭喜你,大哥,現下小妹是心悅誠服,完全信了你的直覺。」

明明知道她是在鑽漏洞,是在強詞奪理,偏偏無法反駁她。

「你的氣,消了嗎?」

「消了消了,小妹這才恍悟大哥的直覺是為湊成咱們的緣分。」她笑道。

「倘若我三次都猜不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再另想個更簡單的法子讓大哥猜啊,總會讓你猜中的。」她笑道,傾身上前。「小妹也是為大哥好,讓大哥心里有所準備,我這樣性子的人要改很難了,要娶我,我當然得有點良心來警告你。」

聶滄溟聞言,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賢妹,我這心里是準備好了,你呢?」

「我?準備什麼?」

他傾身上前,譚碔砆以為他有什麼秘密要說,也跟著靠近他一些。

「準備你的名節都毀在我手里吧。」他說完,俯頭吻住她的唇。

她錯愕地張大眼,隨即明白他的想法,小城小鎮不比京師,豈容得了異戀。想要抽身,卻被他緊緊抓住。

扁天化日之下,抽氣聲四起。

小堇瞠目,臉也紅了。「他們……」

「快閃吧。」殷戒說完時,已走到樓下。

樓上開始起了騷動。

殷戒听而不聞,先快步走出客棧,躲進附近的巷口內。面具下的臉龐幾乎在微笑了,隔了一會兒,他模上面具,喃道︰

「我真為他們感到高興。」

暫時失了神,因為明白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會經歷那種感情。

他很快釋懷,說道︰「也罷,幸好我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我永遠都是自由的……」

尾聲

穿著一襲華貴白衫,在聶滄溟新婚三個月後,段元澤上聶府拜訪,存心讓聶滄溟小觸霉頭。

「碔砆呥,碔砆!我待你也算不薄了,在你死後,為你出一出氣。將來你投胎轉世,可要好好看清對象,別要再遇見薄情寡義之人。」他喃喃道,心里憶起淡淡的怨恨。

三個月前,滄溟兄偕同新婚妻回京,他已是大吃一驚,再聞捎來訊息,說碔砆病死故里,他震驚得三天吃不下飯。滄溟兄是新婚,不便將碔砆死訊一一傳達給與碔砆有交情的官員,他自願扛起這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跑遍了朝中傳遞。

他抿起唇,無意間闖近了七月廳。七月廳是聶府里碔砆常待之地,因碔砆不喜端正坐著,滄溟兄特在七月廳里擺上屏榻,讓她方便。平日僕佣要進門之前,必先敲門,以防她不雅之姿外泄;而她若愛坐臥,也只能在此廳里。

「想不到恩情猶在,人卻病死了……」他嘆了口氣。

忽見殷戒走進庭院,他直覺閃進亭內,隨即失笑自己的小心。正要出去跟殷戒打聲招呼,忽見這孩子端著點心,直接推開廳門而入。

「莫非廳內有人?」他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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