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淚 第29頁

冷豫天聞言,暗自微笑。

「你……我認出你了,你就是……就是那個……不是被燒了嗎?」手指顫抖的指著她,真是鬼啊!那場大火燒得地牢面目全非,連只蚊子都逃不出來的!她真是鬼,是來討命的!

挽淚在笑,笑得邪氣︰「對,你認出我了,我就是作鬼也會來找你的那個妖怪,我要拖著你一塊下奈河橋。」露出閃亮匕首往他面前戳去,他嚇得抓著棉被極快往後退,匕首插進棉被里,穿透他兩腿之間的床板。

張財得嚇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孬種!」挽淚拔出匕首,斥聲道︰「我還沒罵夠呢。」抬眼望向冷豫天,他像正在看好戲,沒有阻止的打算。「你不罵我嗎?」

「罵你什麼?」

「罵我這樣嚇他。」

「我不是想感化他的,挽淚。」他搖搖頭。

挽淚收回匕首,輕哼一聲。「這種人,我還想除去他命根子,讓他從此不能再欺負女人,還要感化他?」她走向他,每近他一步,他便退一步。

挽淚蹙起眉。「你討厭我踫你嗎?」

「並非討厭……」還沒說完,她便撲了上來,他要躲開,她會撞上牆,只得硬生生的抱住她這軟玉溫香。

先前在床板下的溫存隨著她的香氣又鑽進他的身骨之間,他的喉口動了下,聲音是沙啞的。

「挽淚,我希望能一生叫著你的名字,而不是只有短短十來年。」

她仰起臉。「這就是你不愛踫我的原因?要我專心修行?你可知道有時候我真會懷疑,懷疑你是不是真愛我?若愛我,為何始終與我保待距離。我以往不常與人交往,甚至除了跟娘親度過一段群居生活外,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我不懂人間事,可是卻知道相愛的人絕對不像咱們一樣。」

「挽淚……」

「我愛你,我可以很大聲的說;可是你的性子不一樣,溫和又少情少欲,就算是有什麼心事也藏在心底不會說。你不愛踫我,沒有關系,可是你不要拒絕我踫你,我想藉著你的心跳、你的體溫感受你是真實的存在。我要你陪著我一生一世,我絕不要在你眼前死去。」

冷豫天無言。死不死,豈能由他們作決定?

「你說,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才好?」她斜眼睨著昏迷不醒的張財得,露出詭笑。「不如……咱們等他醒來吧。」

「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不怕我殺了他?」

「要殺,早在方才你就殺了,何須等到現在?」她不須道德練加身,也能收斂其行徑,這也算是她的一點改變吧。

她露出滿足的笑,「我要等他醒來,一一寫下他所犯的罪狀,然後……」她嘿笑兩聲︰「從現在起,我要做盡善事,我要將所有的功德轉嫁給我娘,讓她早日月兌離苦海,投胎轉世。」

「行善若是私心預設,就不叫行善積德了。」他提醒。

「可是,畢竟我做了啊。有的人心里有善念,那又如何?沒有勇氣行善,這樣的人若能積德,我可不服,我雖是為了我的娘親,但正因為我的娘親,而讓我的行善讓人受惠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那人還是受惠了,這樣實質的幫助比起心存善念要好多了,不是嗎?」她忽然眼露深情的凝望他。「再者,我以往討厭世間人們,總覺他們想置我于死地,可是我遇見了你,遇見了娘,那讓我好生的感激,我是心甘情願作盡善事,希望善良之人有好報,這是他們瞧得的。」

冷豫天一時啞口無言,她的理論與想法仍然遠遠偏離了神之道,但望著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誰說神之道只有一種呢?

挽淚也是善良的,只是不信神佛。她也會助人,只是與旁人的方法不同,如果只因與神道的想法不同,上蒼就遺棄她,那就不是所謂的天理了。

修行之路亦然。

山里羊腸小徑千百條,但不管走哪一條,也許會受到阻礙,但終究會到達山上的。修行又何止只有一條路?

她不適合清心寡欲的修練,並不表示她無法成仙。她的外貌妖美而邪氣,並不表示她是心懷鬼胎的妖魔。

日子在過,也許十四年後,他會後悔,後悔今日所下的決定,但他決心賭了。

賭她的命,賭上蒼的眼。

「你在想什麼?」她愛戀的模著他的下巴。

他回過神,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在想,我心頭仍是無情了些,偏偏你老愛插手管事。好,你愛插手,我就奉陪,你要為天下善良的人謀福,我就在旁幫一把。」

他要舍棄以往清心的修道之路,賭它一睹。

為挽淚,為自己,也為找回他遺失的慈悲心。

第十章

翌日大清早,城門口異常熱鬧,擠滿了人潮。

他遠遠的看著,可以瞧見高牆上懸掛著一赤果身體的男子,身上有長布一一列出冒充神佛之後所行之罪。

「是真的嗎?他真的是人,而不是神?」有人吃驚叫道。

「他要真是神,為什麼會懸掛高牆自己下不來?難怪……難怪我家女兒服了他的符咒一命嗚呼!原來是沒用,他還騙咱們說是小女罪孽太深才度不過……」

「對對!我家也是!難怪我那老娘最近一直病重,我特地買了三張符咒,一點效也沒有……」眾人不停的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去將他放下。

冷豫天慢步走回客棧,路經飾店,忽然停下。

「爺想要點什麼?」老板嘴在問,眼楮卻放在遠處的城門高牆上。

他瞧著桌面擺設的東西,拿起其中一樣算帳。見到老板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塊方方正正的紅帕,上頭繡了一對鴛鴦。

「唉,早該猜到神不會在這種小城出現的,害我花了這麼多銀子供奉他!」老板愈想愈氣,收了錢,連忙把店門關上。「我要去討回來!他的金身我也有分,要讓別人先搶了,那怎麼劃算!?」

冷豫天也不理他,逕自走回客棧。客棧空蕩蕩的,顯然都跑去了城門口。他上二樓,推開其中一間房門。

挽淚連忙抬起臉。「怎樣?」

「你的做法足夠讓他混不下去了。不過,人有信仰心,沒多久,若是有其他人再冒神名出來,依舊會被騙。」

「若是冒充神名做好事,那無所謂。要是再騙財騙色,將來咱們再遇上,看見一個就整一個,看見一雙就整一雙。」

他微笑,從懷里拿出刻工細致的木梳給她。

她一呆,結結巴巴的︰「這……這……」她有點顫抖的輕觸木梳。「木梳我有了啊……」

「我知道,但那是你娘留下的遺物,該好好保存,再者,那也不方便梳理你的頭發。」

「那……這是要送我的嗎?」

他應了一聲,她的眼眶一紅,連忙背對著他坐下。

相處久了,多少有點心意相通,他走至她身後,拆開她的綁發,輕輕梳起。

「這木梳……」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忙清了清,低聲說道︰「真好用。」

她端正坐在椅上,兩拳擱在膝上。這是第一次她心愛的男人送她東西。

舊木梳、匕首、斷發皆是她硬討來的,只有這個新木梳是他送的,活了數百年之久,第一次有人心甘情願的送她東西。

「你在抖了,挽淚。」

「我……我冷嘛。」她緊緊閉上眼,用力咬住唇。

忽地,她感覺他不再梳她的頭,有抹陰影罩在眼皮上。

他繞到她的前頭,微笑。「挽淚,你張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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