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第7頁

「小兄弟……」「無赦,叫我無赦。」他瞪她的眼神幾乎吞沒了她。「無赦?這是你的本名?」

「我早已遺忘找的本名、無赦是自取。」見她泰然自若,他的嘴摩挲她溫熱的唇,一瞬間,他瞧見她有些退縮,原本安詳鎮定的臉流露出痛苦。

他的胸口像刀劃過似的。他的心思何時如此難辦?想要破壞她沉靜的情緒,但當真讓她花容失色後,卻又憎恨起自己。

「不要……」

不顧她的抗議。他熱切且粗暴的侵犯她的唇間,雙手扯開她的衣襟,她高溫的肌膚讓他心驚又迷醉。

從未忘,只要她的一切,他從未忘。他可以忘掉他爹娘的長相、可以忘掉世間所有的人,只存下恨意,卻從來沒有忘過她——沒忘她的神態,沒忘她的一字一句,沒忘她的多病,沒忘撫模她的觸感。現在才發現,這不是恨……那,是什麼?

「唔……」好痛苦,比起過去發病時更加的痛苦難忍,這已非頭暈目眩可以形容了。惡臭的血腥氣味灌鼻,在剎那間,眼前轉成一陣白茫,幾乎以為死亡已經降臨。

「頭子,」青慈忽然從前面探頭進來,怔了怔,看見無赦抬首,目光如炬的——瞪他,他頓時僵硬如死尸。「頭、頭子,雨愈來愈大……沒法住前走了……」

「那就找個地方停下來!」無赦怒道,身前柔弱的嬌軀軟綿綿的倒進他的懷里。

青慈應了聲,連忙縮回了頭。

毫無抵抗余地的,她的臉埋在他懷里,連喘息的體力部沒有。腥味依舊,雖比方才好多了,眼前的白霧逐漸化散,心跳也勉強撐了下來。

先前,怕是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那種全身上下無法呼吸的感覺,一次就夠了。她一直隱約明白自己活不長久,可卻不留如此逼近鬼門關過。

如果進了鬼門關,連回頭的機會也沒有。她不怕死,甚至,心里早有預感,有好幾回作夢,夢中她依然是她,場景卻跳離了混濁的人世間——那里充滿安詳的感覺。莫名的,她就是知道那是她魂魄將住之處。

可是,她的臉埋在他胸前,他的心跳清楚地回應她微弱的心髒,提醒了她,他也是個人,即使眾人眼底他是惡人、是惡魔,但他仍然是個活生生的人,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是人,就有做錯事的時候;而她想要拉回他,讓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至少,在她離開這世間而,她要讓他了解殺戮並非一切,

「你覺得嘔心嗎?」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分不清是怕冷或是書怕。

他將她蒼白的臉抬起,心髒猛然收縮了下。她臉上布滿冰冷的細汗,呼吸極細而混亂,但這不是讓他吃驚的原因。

死在他手下的無辜百姓無數,他看多了人們慘死前的死亡氣息,她的臉……清秀依舊,卻充滿了死氣。

為什麼?在茶棚里只覺她病弱如昔,如今不過一剎那而已,她卻……

「懊,痛。」她的手臂被他緊緊攫住,幾乎折斷。「你……得的是什麼病?」他怒問。

雖困惑于他的問題,她仍照實答道︰「自娘胎開始,我身子就不好,」

「難道沒有請大夫來看嗎?你親妹不是被無知百姓奉為神佛轉世?難道她不留為你祈福?」胸口有股煩悶凝聚,化為沖天怒火。那種如火燒灼的感覺是什麼?是什麼?

她溫和笑道︰「這是治不好的病謗,連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如何醫治?即便是神佛轉世,也有她顧及不到之處。」

「你!」他惡狠地抓緊她的手臂,沖天怒火無處可發。他氣嘔什麼?不要她死、不要她死!這個念頭盤旋腦中。怎能讓她死?為什麼不願她死?為什麼?在他眼里,人不皆是螻蟻之身?

他要她跟著他走,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想要改變她自以為是的慈悲?

或者……是他想要她?

在這世間里,他不留確切的渴求想要過什麼人事物,他應是毫無弱點的。

十年前,在古井旁的那一幕猛然涌現腦海。

「混帳!」他怒吼,猛然推開她的身子,跳下馬車奔進滂沱大雨中,任由風吹雨打,卻動也不動的瞪視著地上,

馬車停在巨大樹木下躲雨,前頭的青慈、青仁淋了一身濕,仍然不敢隨意進馬車內。一見頭子狂奔出來,互相對看一眼,連忙跳下馬車。

「頭子。」距無赦幾步,青慈小心叫道。

他在喘息,瞪著地上激起的水窪,窪中飄浮著模糊不清的臉,那臉是痛苦的、掙扎的、充滿疑惑的,

從來不曾為一個女人費盡心思,甚至,不留為一只螻蟻命手下留情過;明知自己為她在掙扎,但為什麼會是孫眾醒?為什麼會是她?

她這個短命女……短命就短命吧,他連自己的死亡都不怕了,為什麼得去為一個女人……擔心受怕的?

這種感覺就叫害怕嗎?一想到她無藥可冶,他的胸口像被狠狠的砍了一刀,

雨?豆大的雨打住他身上卻達一點痛感都沒有,寒風吹來也毫無知覺,可易人而處,她怕早昏死了過去。

何必關心,他已經獨來獨住邊了,何必關心一個女人?

「頭……頭子?」青慈放大膽子,悄悄接近,想要踫他,引起他的注意。

「不耍踫我!」無赦猛然甩開手,讓青慈狠狠的跌在泥濘里。

馬車躍進視線中。為什麼會對她有所牽掛?他到底想要她什麼?他並非是那種報恩之人,但古井的那一幕始終烙在腦中清清楚楚。她救他,並非因為他是他,任誰她都救的,但……但……

「頭子。」冷風襲來,他的喘息微微輕緩了下來,腦中雖還是一片混亂,卻逐漸開出一條明路來。

「這附近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嗎?」「啊?」

「可以生火取暖的地方。」

「有。」燒了半面臉的青仁難得開口,手指住遠方指去。「再走半個時辰,那里有戶民宅,是青仁母舅居住之地。是有點破舊,但擋風遮而是可以的。」清清涼涼、冰冰冷冷,沒有感情的調子在陳述。

青慈暗暗吃了一驚,迅速抬頭看青仁。

「好,就照你說的。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那兒。」他恢復了鎮定,走回馬車。一躍進車內,對上她吃驚的黑眼。

「你……」他渾身上下濕透了,兩鬢長發直滴水。

「擔心我嗎?」他的眼是冷的,笑容是冷的,卻帶微微干澀之意。「你當然擔心,即使我不是我,你的慈悲心腸也會擔心,不是嗎?」他將薄毯撩抓了起來,下是披在自己身上,而是蓋住她輕弱的身子。

     

「熱水,熱水來了!」胖胖的大孀笑咪咪的端來一盆熱水。「地方小,就請大爺小姐們擠一擠,」連家中唯一的棉被也扛過來了。像這樣破舊的民房住一宿,大爺就肯給好幾錠銀子,是財神爺哪。

「謝謝大嬸,余下的咱們自己來就行。」眾醒露出溫和的笑容,細弱的雙手捧著熱騰騰的茶碗取暖,茶碗缺了個角,看得出這戶人家並不當裕。

「你可以出去了。」青慈斥道。「今晚別來打擾我們。」將毛巾浸了熱水擰吧,遞給大頭子。

眾醒喝了一小口的熱茶,白透的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她抬起臉,輕聲道︰「這里是大叔跟大嬸的房,咱們應該在廳里打地鋪才是。」

「給了銀子,讓出床鋪是應該。」青慈有點不耐煩的趕那胖大嬸出去,眼角本要瞄燒了半面臉的青仁,卻看見大頭子將熱呼呼的毛巾粗魯的住那女人的臉上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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