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的是 第24頁

「妹妹,妳說妳剛才在背詩經的詩?別是說笑吧?」

「哪有!不信你去問姨娘,是姨娘教我的!她說這首就叫《鷗》。前兒個我救了這只被雨打落地上的貓頭鷹之後,姨娘就跟我說詩經里一篇有關牠的故事,還教我唱歌。我很快就背起來了哦!」挺挺肩膀,非常驕傲的說著。

三皇子眨了眨眼,覺得腦袋有點迷糊。不是很確定的轉頭問一旁比他年長四歲的侍讀︰

「長霖,我以前在無逸齋听過太傅解說過《鷗》。這篇似乎是在罵貓頭鷹的吧?因為牠欺負了一只可憐的母鳥,毀窠、奪雛的,所以它應該是個听了會很難過的故事是吧?而且鷗在里頭是只壞鳥吧?不是藉牠引喻暴政對人民造成的迫害剝削嗎?莫非我記錯了?」

「殿下,你沒記錯。」伴讀毫不遲疑的回道。

「我想也是。」對伴讀的記憶力很有信心,三皇子疑惑的問妹妹︰

「既然是一首如此悲憤的詩,為何妳唱得這樣歡快?」

予瞳公主不可一世道︰

「是很悲憤啊,我不是唱出牠可憐的樣子嗎?前兒個我從樹下救了這只貓頭鷹,姨娘陪著我給牠上藥時,說牠形狀淒慘,很像詩句里所形容的,所以就教我念了,而且怕我記不住,還編成口語歌謠教我唱呢。」

三皇子讓侍讀從架子上取來《詩經》,很快翻到《鷗》,看了一下,笑了出來,說道︰

「我猜妳背的一定不完整。」

「哪有不完整?明明很完整!」予瞳公主很生氣,覺得哥哥老愛找她麻煩。

「那妳背背看。」忍笑的聲音。

「哼,三哥你听好了!」清了清喉嚨,朗聲誦道︰「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我背完了。」

「噗哧!」這是三皇子的回應。

而書房門口同時也傳來一聲輕笑,眾人這才驚見皇帝陛下大駕光臨,忙又是一番拜見。

紫光帝隨意揮手,讓一票僕婦都退下,留下兩個孩子與兩個侍讀。

「父皇,您怎麼有空過來?」予瞳公主被紫光帝抱坐在膝上,忍不住好奇地問。自從五月下旬以來,她的父皇便不再有時間來到這兒查看他們讀書。就連本來每天晚上在上殿召見四個孩子問功課的例行事宜,也改成一旬一次。

「予瞳,妳姨娘教妳唱歌謠來背詩是嗎?」

「嗯,還有說故事。那些詩里都有故事,姨娘跟我說了故事之後,我就會記住整首詩,不會忘掉。」予瞳用力點頭。

紫光帝看向三皇子︰「予,明夏宮母妃是否以另一種方法施教于你?」

「是的。」三皇子點頭。

「因材施教是嗎?所以你學習的方式與予瞳不同。」

「這……是太傅們的建議,母妃同意了。」三皇子回答得有點遲疑。想到這兩個月以來,母親為了讓他得到最高品質的學習,幾乎天天從翰林院找來不同的大學士,挾其學問淵博的威名,與明夏宮辯論,要求明夏宮母妃照著自己母親希望的方式教育他。後來母妃無可奈何,也就不再讓他與予瞳一同學習了,他現在的學習進度,所讀的書冊,全是太傅們擬定的。

紫光帝听完,沒有說什麼,只問道︰

「怎麼不見你們母妃?」

「母妃兩個時辰前就去內務府忙了,接著會去探望金秋宮母妃。金秋宮母妃又犯病了,一直不見好,所以母妃接著會召見太醫院的人要討論金秋宮母妃的病情,會忙到未時之後才回來。」三皇子如實報告著。

「是這樣嗎?她這樣忙,豈不將你們的學習給耽誤了?」紫光帝說著。

「不會的,父皇。母妃教得很好,我們沒有被耽誤。」予連忙說著。

紫光帝只是微微一笑,對這個孩子的個性已有大致的了解。

中午,宮里的女探衛向他報告明夏宮一早上都在內務府忙著處理內廷事務,並且抽空召見明靖連,似乎給了一頓訓,希望他好自為之。對于她召見明靖連一事,他一點也不意外,沒有一個明家人會對那個敗家子放心——老實說,他是一直在等著看好戲沒錯。

近來由于明夏宮後宮獨寵,諸妃皆回避。許多需要三宮共同做決策、听取內務府報告的事,都只剩她一人獨自處理,另兩宮不是稱忙就是稱病,拒絕共事。

這陣子事情又特別多,一大堆各國來使便會有一大堆宴會與安置使節團里的女眷事宜,再有宮女的選訓驗收成果,更有自從欽天監定好八月八日為大婚的日子之後,種種必須與禮部配合的繁瑣大小事,讓明夏宮忙了個焦頭爛額。

如果工作繁重還不足以讓她累垮的話,那麼屬下在工作上的不配合,肯定會使她崩潰。

一直以來,都是詠獨攬後宮事務,從前在東宮時即是如此,起用的都是自己心月復。如今說是放權不理事,但留下的那些人,只要擺出不合作的態度,就夠明恩華將事情辦砸,結果不是跑來向他哭訴讓人看笑話、就是在後宮掀起火爆的大清洗,弄得哀鴻遍野——就像歷史上那些急切想要有所做為、卻能力低下的國君,總是只能走向暴政之路,還自認為這一切的殘暴,就叫雷厲風行。

不知道她會怎麼處理?雷厲風行搞得後宮怨聲載道?還是示弱的讓一切照舊,給人牽著鼻子走?

他知道她本想在宮里韜光養晦過日子的。然而這麼夢幻的想法,還是放在心底想一下就拋到腦後去吧,別以為真可以實現。皇宮不是吃齋念佛的地方,住進來享受富貴特權的人最好有此清醒認識。

當一個尋常人的妻子,或許只消將家里打理好便算是盡責;但當一個皇帝的妻子,卻還有另一個身分得兼顧——臣妾臣妾,既是妻子,亦是臣屬,而且大多時候「臣」先于「妾」。這個身分于國于家,都必須盡責任的。

就像他,天澈。在做所有決策、考慮事情時,完全得站在一個國君的立場,為王權的穩固、人民的利益做考慮,為此,種種私情都不在他顧及之內。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縱使知道她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子,也可以是個賢慧的妻子,她對他幾乎毫無所求,甚至也不在乎沒有孩子來保障她的下半生,總是溫順的仰望他……身為一個男人,如果對自己的女人還有絲毫憐惜之意,就該將她牢牢圈養守護起來,不讓其受風雨摧折。

但不行,他不能這麼做。

一來他沒空對一個女人這樣小心翼翼風花雪月;二來,她身分所代表的背後巨大勢力,被他這個登基才兩年的皇帝列為心頭首患。如果他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完全掌權,盡早擺月兌顧命大臣的制約。並非對那些權臣的忠心有所疑慮,忠心的人不表示不貪權。這是歷史的必然,每一位新登基的皇帝,都會經歷相同的過程,直到真正執政。

再說,這階段,他需要她為他治理後宮,建立一套體制,他一直覺得後宮的管理疏散,毫無章法,讓人輕易可以興風作浪。後宮需要整頓,眼下她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他必須這樣對她。

他近來一直在想著她,所以特地過來,但明夏宮還在外頭忙,一時是看不到她了。雖然沒看到她有些失望,但都來了,自然要對兩名孩子的功課加以考較一番,藉此了解非常規的教法其成效如何。

予瞳才四歲,他慢慢引導她開口,听她說故事。每一段故事都能讓她背出一首詩。這娃兒記憶力十分驚人,明恩華對她講過的故事、甚至是明恩華自己在讀書時隨口吟哦出來的詩句,小女娃大多都能流暢的念出來。當然要她死背出來是不行的,而是以閑談的方式,讓小女娃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發揮出這些日子所學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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