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鬧風雲 第26頁

「痴武呢?」難得的驚慌在童晃雲的臉上出現。

李承中上下模著唐澤元學生的身軀,而後抬頭站起身來。

「我來的時候只剩這四個小毛頭。」朝學生努努嘴。「他打斷了一根肋骨,我得佩服打人的那個,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還這麼有體力。」

童晃雲眯眼搜尋四周。雨大得驚人,他們局限在此,仿佛與世隔絕。雨聲過大,極有可能掩去任何的求救聲——

「我猜你並沒有把我的任何話听進去,是嗎?」在跑來的途中,雨打了一身濕,干脆把雨衣也月兌了,李承中朝學員使眼色。「把你剛說的告訴童老師,一字不漏的,我得通知警方。」

黃色運動衣的學生立刻走過來。「方才唐老師的學生去追另一個搶犯,師母見不妥,就追過去了,他們往那里跑,我們等了很久……」他指著的方向是學校尚未開發過的林子。

「好,你們做得很好。現在,你們待在這里等警方跟其他老師過來,我過去看看。」童晃雲面無表情的,唯有眼底泄露些許情感。

他走向林里。李承中朝學員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快步追上他。

「你嚇到學生了,童晃雲。我可不認為尤痴武會出什麼問題,她的反應可以彌補她的身手,當初不都是我們同意讓她加入搜索行動的?」

「你沒有看見那天晚上那幾個少年有多殘忍。」被雨浸濕了的泥地難行,痴武究竟往哪個方向追去?不該讓她加入的,即使在場鎊個老師極力推薦,即使人手不夠,他也不該讓她參與這次的搜尋,寧願一輩子她都逍遙閑散過日子,也不願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她從來沒有站在他的立場上設身處地想過。真的愛他嗎?如果她愛他有他愛她的一半那就夠了,她也就不會冒著傷害自己的危險去追那些孩子。

天知道他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對她的感情一向藏于心底,成了習慣,在表露上也內斂三分,她能懂嗎?能懂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嗎?是自私吧,寧願受到傷害的是他人,而非痴武。

如今,什麼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誓言立成狗屁!

「晃雲,那是什麼?」李承中指著前頭泥地上的雨衣,還沒過去細瞧,童晃雲的身形就越過了他。童晃雲的臉色看似平靜而嚴厲,像痴武失了蹤無關痛癢,實則不然啊,僅僅站在他的身邊就能感受他的緊繃,一個沉默內斂的男人若是爆發了才可怕。

「是痴武的雨衣。」童晃雲緊抓在手,目光炯炯落在前方。沒吭聲,因為腦海烙了學校的地圖,前方是斷崖,但願不會,他每走一步,心里愈發沉重如石。

李承中輕輕呀了聲,看穿了童晃雲的心思。他快步跟了上去。

「不……不可能,前頭有豎牌子,有眼楮的人不會不知道的……」頓時住了口,因為寫有「危險勿進」的牌子飄浮在泥水之中,上頭隱約踏著雜亂的腳印。

童晃雲在斷崖旁蹲了下來,眯眼觀察崖緣斷折摩擦過的樹枝。

他閉了閉眼,當李承中小心跟著過來時,他困難而艱澀的開口——

「有人掉下崖了。」

頭痛,眼痛,腳痛,骨頭痛……全身都痛!

痴武張開眼,即使眯眯眼望著,也看不到陰沉沉的天空——不是因為撞到頭失去視線,而是雨太大,凝不住焦距。

「我是個白痴。」她氣若游絲地說。妄想模仿電影里的特技無疑是替自己挖墳,雨打在她的身上好痛,驚醒她的神智。還沒死嗎?在墜崖的剎那,倒是看到了老頭的身影,還有跟童的回憶。

童啊,如果就這樣死了,必定要成倩女幽魂回去找他,因為不甘心哪。回憶像是密織的網,在全都遺忘的當口,一點一滴的露給她看,好多細微的過往全在剎那間展現。跟童第一次見面……快樂的、丟臉的、尷尬的、悲傷的回憶里全都有童,這輩子除了他,再也沒有這麼了解她的人了,死都不肯放棄童!

痴武嘗試動了動手腳,似乎沒有劇烈的疼痛。她翻跳起來,一次沒成功,再試一次,汗混著雨水滑下臉頰,當爬起來的時候用力喘了口氣。

她抬頭觀望一番。他們似乎並沒有跌到最下頭,在斷崖下不遠的距離有塊青苔叢生的大石頭擋住了他們下墜的身體,沒死不是奇跡,該感激的是有塊救命的石頭。痴武昏昏沉沉的,輪流拖著唐澤元的學員跟那名少年搶犯往內靠,上頭多少有交織的枝葉遮掩雨勢。

好累喔——好幾年沒有這麼用心去做過一件事。她在學員旁蹲了下來,閉眼休息。

「痛……」學員逐漸清醒,張開眼的剎那以為看到鬼。

「當然痛啊。」痴武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你不要隨便亂動,小心待會兒插在你肚里的枝條掉出來,我可沒有止血帶唷。」

「插……插在我肚子?」想起來了!他們掉了下來,他以為死定了。不敢往身體看去,怕會再度昏厥。「我……傷勢嚴重嗎?」肚子完全沒有痛的知覺,天啊,是不是沒救了?

「你當我是醫生嗎?」

「我……」他了咽口水。「有人會發現我們嗎?」

「大概會有吧。不過我可以等,你呢?小表,應該是來不及了。快吧快吧,有什麼遺言我會替你轉達。」

學員的眼楮濕濕的,像要掉眼淚。「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在你擅自去追人的時候,就該料到會有怎樣的下場。」頭真的有點暈了,痴武喘了口氣。「我也是個白痴,忘了自己的極限,瞧,我現在的下場有多慘,還得陪一具快要成為尸首的家伙。」

「你……」她是存心刺激他嗎?「你為什麼要跳下來?」看到她跳下來,著實嚇了一跳。

「因為我以為能救到人,然後再報你老在餐廳搶我椅子之仇。」有點冷,也看見他在發抖,她掏了掏口袋,好巧,一條巧克力。

「想不想吃哪?」痴武笑咪咪的,隨即痛縮。「我拿巧克力跟你換衣服,好不好?反正你也快陣亡了。」

「你……」終于明白她跳下來不是為了救人,而是整他!張嘴欲罵,卻被塞進了一塊巧克力。

「童他們應該快來了吧。」痴武攀著山壁爬起來,搖搖欲墜地走向少年搶犯,嘴里邊嘟噥著︰「雖然過了情人節,但這是我從童那里扒來的巧克力,你得還我,我要最高級的那種。」

「他也要死了嗎?」學員忽然冒出了一句。不太甘心啊,沒道理他在掉下來的途中,被根莫名其妙的樹枝判了死刑,而那個搶犯卻安然無恙。

「沒,他也醒了。」痴武在二人中間坐下來,拍了拍那個驚悸的少年的臉。「痛不痛?怕不怕啊?你的運氣可能比較好,不過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餓不餓?來,嘴巴張開。」又把余下的巧克力分成兩截,丟了塊到他嘴里。

「為什麼要給他吃?」學員低喊。

「因為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分他一點,你會死啊?」

「但……但他是搶犯啊。」听幾個學員提過,當初這個工友不是被那幾個少年毆打成傷嗎?如果是他,就不會這麼好心,唐老師說過以牙還牙,不是嗎?當人被欺負了,沒有逆來順受的道理。

「是沒錯。」痴武有些累了,靠在山壁上。「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得交給警方處理。」那搶犯小子似乎是怕了,驚惶的眼楮鎖住她;在山上逃難這麼多天,無非就是怕面對做錯事的下場。她嘆了口氣︰「你父母很擔心你,在山下等了你十幾天,所以你乖乖的,會見到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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