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不重要。能在法國四處走走才是吸引我接下這份短期工作的原因,我想應該會玩得很盡興吧。」
本來第一個工作是想學釀酒的,沒想到卻意外當了旅游翻譯。人生一旦決定月兌軌演出後,好像隨時都會有難以想象的事情發生。真有意思!
羅藍這份臨時工作所服務的旅游團,有個專有稱呼,叫做「貴太太團」。她們來到風景迷人的歐洲,游玩看景倒是其次,重點是出來灑錢,務必要讓這些鼻孔總是朝天的歐洲人明白亞洲人的經濟實力,常常一個不小心購物過度,把人家整間店搬走都不是太稀奇的事。她在一旁看了好笑,不知道這是台灣人特有的購物嗜好,還是有錢人家都是這種大氣的灑錢方式;反正她跟著這些奇人走,總是在扮演著「劉姥姥」的角色,如今五天下來,也扮演得很駕輕就熟了。
在波爾多買了幾十箱的葡萄美酒後,這些貴太太們的下一個行程是波爾多北邊的干邑,那邊的白蘭地相當知名,她們決定去那邊耗兩天。
「Vi,妳知道白蘭地的等級嗎?存放在木酒桶里兩年半以上的,叫做VS,也就是非常特級的意思;再來就是VSOP,非常超級的老白酒,放在酒桶里四年半以上。但是!注意我這個『但是』哦,我們大老遠跑來這個鄉下,當然不是為了買這種等級的東西回台灣,我們的目標是XSOP。一般人通常都不知道什麼叫XSOP,不過一提到簡稱XO,大家肯定就知道了。我們就是來買最高等級的白蘭地XO,這種酒都放六年半以上,愈陳愈香。等一下我們到了干邑的酒廠,妳只要跟老板說他有多少XO,都拿出來給我們看就對了,其它雜酒,我們是不考慮的。」
反正「最好的」、「最貴的」,是這些貴太太們最極致的追求,其它不必多說。
有錢人都是這樣子的花錢法嗎?她偏著頭想了想。不是故意,卻不由自主就會想到那個已經跟她分手的貴公子——因為她真正認識的有錢人就他一個,實在也只能想到他了。
有點無奈又有點甜的想起他,不知道能拿這個情況怎麼辦,只好一直想下去,叮囑自己不要忘掉想起他是為了用來比較這些貴太太們的購物行為,不是為了……想念。好,開始努力比較,不要胡思其它。
對,她不記得莫靖遠曾經這樣子花錢過,他花錢的方式跟她一樣尋常。
听說莫靖遠家里很有錢,有錢到很不得了的地步。可是他對錢的看法很輕忽,好像常常忘了他家很有錢的樣子,因為從來沒看過他用灑錢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家世垣赫絕非唬人。
是他個人太不合群,還是這些貴太太們太過特立獨行?她想,很偏心的想,應該是他太不合群,天生的與眾不同吧。
「Vi,妳在想什麼?笑得好甜。」一直跟她聊天的貴太太察覺她的心不在焉,已經靜靜看她好一會兒了。
「我在笑嗎?」羅藍回神,忍不住抬手輕撫自己的臉頰,不知道是想掩飾那份不該存在的甜意,還是想留住一些什麼……
「對呀,妳在笑。像妳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孩應該常常這麼笑,好像有著什麼甜蜜的秘密藏在心底似的。妳應該有戀人了吧?」貴太太非常鐵口直斷的說著。
一听到年輕小美女有戀人,在一邊閑聊打發時間的其他太太都停止交談,圍了過來,對她的好奇心可濃了,希望可以從小美女身上听到美麗浪漫的戀史。她是美女嘛,故事理所當然要精采。
「已經分手了。」她還是帶著笑,但笑里已經不帶甜意,反而帶著些自己不知道的落寞。
「他拋棄妳?!」那個男人一定是個笨蛋!斌太太們心里一致對男主角開始唾棄起來。雖然才相處五天,可是她們對這個小美女隨和的性情、聰明的腦袋、賞心悅目的外表都打了很高的分數。如果她們這些挑剔的婦人都能這麼輕易的喜歡她,以同是女人的身分接納她的美麗而不感到威脅嫉妒的話,實在難以想象會有男人舍得拋棄她。
羅藍失笑,對這些太太們凝重的臉色有點心驚,雖然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突然變成一副準備罵人的模樣,可是她很確定自己不需要她們這種熱情支持。
「不是。應該說是……我拋棄他。」她跟他都知道兩人總有一天要分手,但因為先離開的人是她,所以,真要在愛情里談是非對錯的話,她大概就是錯的那一方了。
「呀?妳拋棄他?那……一定是他配不上妳了。」貴太太們很能變通,馬上把沉重的瞼色一收,換上笑臉。「來,告訴張姐,是不是有一個條件更好的男人跳出來熱烈的追求妳,給妳那種真命天子的感覺,所以妳現在才會笑得這麼甜?」
「不是的。」她搖頭。很遺憾自己不能提供高潮迭起的連續劇情節來滿足大家的看戲興致。她的愛情,起落都太平和——至少兩人努力撐著平和冷靜,沒有什麼拋頭顱、灑狗血的內容好期待。非常平凡的。
「這樣喔……」再次感到失望的太太們揮揮手,決定不追著小美女沒什麼好談的乏味愛情史問,以一種打發的口氣作結道︰「反正就是他配不上妳就是了。人往高處爬嘛,妳早早拋棄掉條件差的男人也是件好事。」
「不,以世俗的眼光來看,是我配不上他。」
「咦!妳的意思是……妳的前男友其實家世很優嗎?有多優呢?」貴太太們再度被勾起旺盛的好奇心,又要追著她問了。
羅藍只是淺笑不語,轉頭看向車外,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閑談,幸好酒廠也遠遠在望了。在貴太太們開口繼續追問不休之前,她指著外面說了︰「各位,HENNESSY酒廠已經到了,請大家提振精神,準備下車嘍。」
視線專注停留在酒廠方向,心思再度飛得老遠,完全不受捉控的去想著那些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想的——想著他,想著如果喝葡萄酒是上流社會人士必備的休閑活動之一,那麼,他應該頗懂品酒吧?
沒見過他喝酒,不知道他會喜歡酒嗎?會比較喜歡紅酒還是白酒?他愛獨酌還是與眾人歡聚暢飲?他……
唉,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麼。他跟她已經不會再見了呀。
敲敲自己的頭,別再想了,這種事一開始就不該放縱,不然以後要怎麼收拾?所以別再想了,相思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因為再怎麼想念,也改變不了已分手的事實;再怎麼想念,那個人也不會平空掉到眼前來。
別再想了,相思無益。
不管莫靖遠多麼篤定的認為羅藍的離去沒有改變他什麼,他的心情還是始終如一的沉靜冷然,喜怒哀樂都在自己控制內,沒有人可以左右他。但是,當他發現自己連客套的笑容都撐得很辛苦時,才終于肯承認再次跟羅藍分手,不是說有第一次經驗就能以輕松心情去看待第二次的道別。這種事永遠不可能調適習慣。
若有人能等閑看待感情約起落來去,那只表示他一定沒有對那份感情真正投入過。
他是這麼一個功利且善于算計的商家之子,卻也得在感情這條路吃上這麼一頓苦頭。當然,這也可以說是自找的,因為打一開始他的理智便已警告過他,要他離羅藍遠遠的,那個女孩身後長有翅膀,隨時都會飛走,不會因為他的世界特別金碧輝煌便就此停留下來,就算他有全世界無人能比的財力,可以以黃金寶石鋪滿地球上每一吋土地來供養她,她仰望的方向還是天空。他的王國擴張得再大,也大不過天空,所以他的魅力自然也是不敵她對飛翔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