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皇子不約而同的畏縮貌。
「當然。咱們也想為金壁皇朝盡一分心力啊……」聲音格外的細微,因為她擊中了痛處。
因為預言,所以他們盡全力撲殺無鹽女,跟她並無深仇大恨,只因她能阻礙金壁皇朝盛世的開啟,但卻沒想過除了龍天運之外,依他們之身能為百姓為皇朝謀什麼福祉。他們把所有期望歸給龍天運,因為預言上就這樣寫不是嗎?
天,皇兄究竟從哪里找來這女人的?
簡直……讓他們見到了父皇嘛——
「無鹽。」龍天運在昭陽宮門外微笑,他不知立于那兒多久時間了。
無鹽白了他一眼。「可以帶我去見雕版師傅了?」她沒好氣說。
「來吧,」他笑道︰「你所想知的一切,她都會告訴你。」
雖然不情願,但為顧及他的顏面還是去了。
「我無意像潑婦一樣罵人的。」在他身邊,她喃喃抱怨道。
他以為是方才她對眾位皇子的責難令她有些不安。他含笑︰「我並不介意你將怒氣發泄在他們身上。」
她抬了一眼看他。「我不是說這個。」
「哦?」
「我是想罵人,」她瞪著他。「卻是想罵你!噢,你這個殺千刀的該死的自以為是的混球!」
昭陽宮外,眾位皇子啞然失聲。
「方才,你不拿了劍要來殺她嗎?為何不動手?」六皇子推了推七皇子。
「嘖,你怎麼不動啊,別以為我瞧見你藏了短劍在袖中,扶她那時明明有機會的,為何不動手?」
「我……」該死的十二弟,話沒說完整,原以為那無鹽女只像十二弟的太學師傅,哪里知道她更像父皇……可怕啊!不明白二皇兄為何喜歡上這樣的女子!那必定是種自我虐待。
只聞昭陽宮外,眾位皇子喃喃抱怨著,一時之間倒也忘了她所帶來的威脅,心頭反而新生了另一股意識。
「好香……」一進昭陽宮就聞香氣。無鹽皺起眉頭。該不是他的某位妃子立居于此吧?
被他攙扶而行實在有些不方便。
「打個商量,讓我解了銬,好嗎?」她試圖細聲細氣的求情。
他笑了笑,慢步拉著她走進寢室。
寢室中僅有一美貌婦人,頭戴珠冠,身著貴服。面容慈色,無鹽楞了愣,她預期的不外乎是雕版師傅,可能是太監也可能是宮里某個女官之類的——
她不像,真的不像——
「運兒,你先出去吧,哀家有話跟小泵娘聊。」
龍天運深深地望了太後一眼,輕拍了無鹽的肩,依禮退了出去。
她是太後?是龍天運的生母?也是一個為預言而想殺她之人?
「听運兒提及,你是長安有名的馮十二?」
「是,民女正是馮十二。」
「上前來給哀家瞧瞧。」美婦慵慵懶懶的神色似于龍天運,應是生母了。
無鹽依言上前。
「哀家也曾雕版過……」原先見無鹽有些緊張,現在則瞧她的臉大膽抬了起來,幽幽黑瞳有抹版畫狂熱。
「在樓船上的木刻版畫是太後刻的?」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太後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搬張凳子坐在跟前。無鹽這回倒沒拒絕,坐下後,熱切的傾身向前。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如今偶爾刻刻只為打發無聊時間……你在運兒船上待過?」
無鹽點頭。「待上個把月了。」她舌忝了舌忝唇︰「老實說,我雕刻人物總是少了點什麼,但太後的秘戲圖栩栩如生,並非依附原圖而生,力道線條生動而富有飽滿之感,我……」她忽然發紅了臉。「前一月我試圖畫了張人像,正找機會刻下,若是能拿來向太後討教,那是最好也不過的了。」
太後微笑。「那人像是運兒?」
無鹽點頭,面露羞怯。「我本不想刻他的。事實上,我對燕奔的身形臉狀較感興趣,也是項挑戰,但不知怎麼地,就忽然想刻龍天運。」
「哀家沒你的天份,刻來只是興趣,哀家不刻旁的,只刻秘戲圖,」見無鹽有些吃驚,她笑著擺擺手︰「我連先帝也不敢說,僅是自鑽自研,哀家對秘戲圖向來有古怪的癖好,你在運兒船上該發現尚有其他秘戲圖案。哀家的作品盡堆在他的樓船上。」
無鹽見她面容可掬,又傾身向前了些,太後看她欲言又止,也傾向前。「你有話直說,不必拘束。」
「太後喜歡版畫,可有嘗試過用彩版?」她的眼楮炯炯發亮。
「彩版?」太後楞了楞。「你是指……前些日子山東出了一名胡伯敏所制的彩版。」
無鹽點頭。
太後僅是微笑。「哀家雖在宮中,對外也燎解不少,取了一套胡派彩版回來瞧瞧,是新奇了些。但除了首頁雕刻細致之外。沒有可看的了。倘若將來盜其法而研究之,這胡派沒有生存的余地。不過,這姓胡的花下的心思必然可觀,對版畫有一定的狂熱,否則,連哀家都沒想過的事,怎會輪到那小伙子呢?可惜他太過倉促,挨不了多久的。」
無鹽紅了臉。「事實上……那是我研究出來的。」
太後驚詫,重新打量她。「運兒只是提及長安馮十二想見哀家,倒沒說出你就是那研究彩版之人。」
「我進宮一時急了些。什麼都來不及帶,太後若願意,下回我托人送進我的草圖。盼指點一、二。」顯然無鹽相當興奮,以致沒發覺太後奇異的目光。
「你要進宮,何必托人?哀家在皇城里久未遇懂版畫的師傅,你雖居康王府,時常入宮見哀家並不是難事。」
「康王府?我與康王府里的人並不相識啊。」她去康王府干嘛?難道康王府里另有懂版畫之人?
太後啞然,原來天運將她帶進宮是為信守承諾。方才她尚以為他只是將無鹽帶進宮,教她瞧瞧得帝而毀之的無鹽女。
她起身。原本對這無鹽女談不上什麼好感或是不好的,但就沖著同道中人的分上,不免偏了幾分心意過去。
她牽起無鹽的手,慢步走向桌前。
無鹽有些受寵若驚。是要看什麼版畫嗎?若是早知太後的秘戲圖版淨擺在龍天運船上,必定向他討過來。
桌前並無版畫,僅有一本圖史。
「哀家等了十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太後忽然說道。
「啊?」無鹽順著目光瞧去,那本圖史上頭寫著「金壁皇朝龍運圖史」。「是預言史?」
「正是金壁皇朝的預言史。當年哀家有幸窺視,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卻不知是福是禍。」她語重心長。「哀家甚至想也許諸葛先生早已預料哀家窺視後的下場。」無鹽不敢搭話。事實上,地想翻,想知道姓諸葛的為何扯進她?
「那年運兒十二,煌兒十七。先帝寵太子是眾所皆知,然而運兒出類拔粹更勝太子亦是眾人所知。當年哀家瞧了圖史預言僅到運兒之後,便不敢再瞧,你可知為什麼?」
「預言里既有朝代更替,必有生死相離。」無鹽喃喃道。
太後微點頭。「我知預言卻無能讓先帝及天煌起死回生,還必須飽受煎熬。那年我將運兒叫至跟前。告訴他始末。哀家由他自個兒決定將來命運,若依預言,勢必他的命不久矣,若不依……倘若將來金壁預史因他而改,走向旁的路線,哀家就會是那罪魁。」
無鹽听得入迷了。「然後呢?」
太後頗有含意地瞧她一眼。「他說,他要留下你的命。當時,他沉思了半晌才告訴哀家︰帝位既然始終非他,何苦霸有?從此,哀家將他送出了宮,他擇船而出,圖史上記文,他為帝不過半年,將他送出宮是盼他知民間疾苦,將來是半年皇帝也好,是數十年帝王也罷。終要為百姓謀福的,卻不料他開啟了自個兒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