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我的房間!」樊落啐道。「想偷東西找別人偷去,別惹到我!」
真是倒霉透了!白天差點葬身獅胃里,晚上還遭人洗劫,就算明兒個有人拿槍逼她上斷頭台,她都不再吃驚了!
夜行者顯然相當地不服氣,抓起落地的匕首,撲身向前,身手生澀而粗魯,看得出沒經過多少時日的訓練。
真是見鬼了!她招誰惹誰了?樊落咬牙,側手擒拿她持刀的右腕,正欲教這夜行者好好吃頓苦頭,忽地黑影一晃,無聲無息地化解她的小擒拿手。
她的身手若要論逃命,只須動作矯捷即可;但若扯到打斗,不巧她跟眼前的女夜行者半斤八兩,抱著三天曬網、一天半捕魚的心態,反正她本就不打算繼承小爹的家傳絕學。學武是白白浪費她的時間,對付三腳貓還算綽綽有余,但對真正行家來說,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簡直是以卵擊石,而那顆卵不幸正巧很遺憾她就是她。
「討教。」那黑影是個高個兒,身材是魁梧,由聲音輕易揣出是個男人。
真是、真是要命了!樊落連連險避來人招數,論力道是絕對臝不過人家,借力使力更別談,連對方的袖角都踫不到;來人可是真材實料的武術者!
可惡!這可不是什麼武俠世界啊!在一個月前她還是台灣高職的平凡女學生呢!怎麼才進了島,她的世界就變色了?
勁風打痛她的臉頰,現在靠的是她迅捷的身手才能避開他的攻勢。
樊落雙拳抵住他飛來的拳頭,好痛!力道畢竟不是她所能比擬,她忍痛旋出腿風,先進一招攻勢,逼他采守方,隨即翻過床沿,一氣呵成地拉住女孩的頭發。
「哇!痛!」女夜行者慘叫。
「痛就給我閉嘴!」樊落不耐煩地叫。「不!你不準靠過來!」
「再打。」男人的眼瞇起來,簡潔地說。
「胡來!你以為這是什麼年代?現在可不是光靠武打就能解決一切!」
男人細長的眼望入她的炯光。半晌,他微微頷首,形于外的精光盡斂,顯然同意她的看法。
「你的底子不錯。我是童晃雲,她是……尤痴武。」他的嘴角不可見的扭曲。
「我叫樊落。這里算是我新據的地盤,生人走進這塊領域俗稱‘闖空門’,通常下場是蹲苦窯,想不想試試?」
「你……是你的?」尤痴武迷迷糊糊地叫道︰「不可能!怎可能呢?這明明是黑宿原的房間嘛……」
童晃雲忍住嘆息,臉上的表情布滿長期非人折磨下的痛苦。
「請見諒。我們並無意傷你,是……痴武的錯。」
「我?」尤痴武抗議︰「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錯誤而已,誰叫那個姓黑的住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古堡里!」
還分前後層咧,光是彎彎曲由的甬道就教人頭痛,誰知道會出錯!不過話說回來……「不是黑宿原的走狗就放開我!」她叫道,雙眼含怒地瞪著童晃雲。吃里扒外的家伙,就那樣呆頭呆腦地站在那里,以為大伙兒的頭皮都跟他一樣硬,不會痛嗎?
樊落沉吟了會,松了手,瞇起細長的眼看著童晃雲扶起尤疲武。這男人的拳頭功夫不錯,絕對在她之上,如果能收為己用,盜回面具當然能多幾分勝算。
坦白說,現在連怎麼偷回的計畫都沒個底,能多捉幾個幫手來只會減輕她的負擔。
「那,你也是邀卡請來的客人嘍?」尤痴武掀下臉上黑布,細皮白肉的,一臉鄙夷。「敢來那西色斯島的,都是貪上島權的,你也不例外。」
「咦?」
「你不知道?那你來這里干嘛?以為度假玩耍嗎?」尤痴武揮了揮手,全身酸痛得差點癱成爛泥,只好暫時屈就在可能是敵人的床沿坐下。「傳說黑宿原有心要將那西色斯島權讓出一半交給新合伙人開發,這回應邀而來約五十多名賓客里鐵定有一個可以成為島上的新合伙人,你以為大伙吃飽沒事干?不,來這兒的人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座島,還有附贈的黑家在世界經濟中的聲望。你想想看,平空得來的寶藏,誰會輕易教它從眼下溜過?不然一張切結書等于暫時送出生命,誰會做?是不?童?」
樊落眨了眨眼,腦袋瓜如海綿遲緩地吸收著尤痴武這番話。
「那個見鬼、要命、該死的小爹!」她咬牙低咒著。她可不曾從小爹那里听過這一段「長篇大論」啊!
真是……真是……說不出話來了!等有命回到台北,她會親自手刃他,讓他瞧瞧惹火他門下首席弟子的下場!
「你們跟黑宿原有仇?」樊落細聲問道。
「嗯?當然有仇,是不?童?」尤痴武駭了一跳,跳回師弟的身上,活像一只攀在樹上的無尾熊。奇了,那個姓樊的女人的眼好象噴出火焰來了。
看她的相貌相當地平常,像是在台灣隨時可以在馬路撞上的女孩,可是她的眼瞳很活、很有神,像抹跳躍中的熔漿,不經意地燃起臉蛋的光芒。
不好惹,肯定不好惹,尤痴武是過頭的路痴,但不表示IQ跟她平板的曲線成正比。
她猛點頭。「沒錯,咱們跟那個殺千刀的黑某人的確有仇!你也有,對不?我有個建議,不如我們合力干掉那個黑某人,功勞一人一半如何?」既然喜歡當「沉默羔羊」的師弟死不吭聲,那理所當然地出她這師姊來談判。
「好……啊……」樊落瞇瞇眼笑了,牙齒磨來磨去︰「不過我不要他的命,我只要別的東西,至于功勞全歸你。」死小爹,回頭一定要一塊一塊割下他的肉,曬在陽台上!
「太好了!」尤痴武跳下師弟的背,伸出手來。「從此以後,我們共坐一條船嘍?」
樊落盯著她的縴縴玉手,只勉為其難地輕握一下就收回。
「行。我要听听你們的計畫。」有現成計畫沒理由不听,也省得花費腦汁。
「計畫?」
「對。」樊落非常有耐心地解說︰「所謂的計畫,是你們所設計的一個畫面,而那個畫面里是黑宿原的結局。現在,你們必須告訴我那個畫面如何設計的過程,我好配合啊!」基本上她傾向于信賴那個沉默是金的男人,既然不是只有尤痴武打算「暗殺」黑宿原,那麼童晃雲必定是提案的那一個主導者。
尤痴武眼里迷迷蒙蒙地,搔搔額,照實答道︰
「可是……我們還沒想出來該怎麼干掉那個黑某人耶!」
「啊?」不曾吧?
樊落的眼對上童晃雲的無神黑眸,才要開口問,卻被尤痴武給拉住,諂媚道︰
「既然你是我們的同伴了,那麼計畫理應由你來想!這樣好了,明天再來找你,到時再告訴我好了。我跟童自願當你手下,听你指揮。」兩、三下把重任丟給她,哇,輕松了。「啊,對了,為了以示誠意,稍後我把我們祖傳的草藥方子給你一份。你看你全身都是OK繃,好可憐唷!」尤痴武眨巴眨巴地,流露巴結的模樣。
樊落睜圓眼,由尤痴武望向這蠟色表情的男人,再由他緩緩地移向尤痴武。
她……一個高級扒手自稱的首席弟子、一個曾是台灣填鴨式教育的學生、一個自詡為不是很有智能之光但也不算笨的平凡人,是不是一不小心跳進了一個還不算很聰明的陷阱里?
喚,真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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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色斯島的早晨跟台灣並無不同,月落日升。太陽竄起後八點正,在古堡正廳是自助式的早餐,雖然容納五十人是綽綽有余,但總顯得有些雜亂無章。東方人、西方人、高個兒、矮個兒、胖子、瘦子,各類人種聚集一堂,若得人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