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公主 第34頁

誰讓他愛上這丫頭,是幸或是不幸,恐伯只有他自個兒才知道了。

大半的時間都待在書齋里,直至黃昏,才放仇似海出來;臨出來之際,楊明吩咐了幾句不相關的事,讓仇似海好生訝然。拿著一卷紙張,先至李總管那兒,要他立刻趕到江南,將這卷紙親手交給那巧匠張永悔。

眼見天色慚暗,繞了幾座院子,打算先回房梳洗一番,哪知一到他的房間前,就瞧見小漁兒正在庭院,候著他了。

「仇似海,你可回來了!」那語氣是諸多不滿。

「有事?」

「當然有事,沒事來找你干嘛?閑磕牙嗎?」小漁兒就是瞧不慣仇似海面無表情的模樣,好像天塌下來都與他不相干似的。

而那仇似海只是一逕地站在那兒,沒半點聲音,冷漠的眸子就盯著小漁兒瞧。

小漁兒噘了噘嘴,圓圓的臉蛋上寫滿怒氣,道︰「別以為你不說話就什麼事也沒有!好歹你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應該有所承擔才是!」

「承擔?」」對!」她東張西望一番,確定沒人,才拉著他走到柱子旁,低語︰你對咱們小姐究竟有何打算?」

仇似海臉色一變,道︰「楊小姐之事與我有何干系?」

「你少來了?」小漁兒就是氣不過,用力戳著他的胸膛,惱道︰「你這招騙別人可以,騙我小漁兒?那可就瞧不起我了!小姐明明對你情有獨鐘,我瞧你也挺喜歡小姐的,只要跟老太爺說一聲,他是會答應你們的婚事的。」她就惱他對門戶之見大過在意,不然揚月就不會終日悶悶不樂了,害她小漁兒也得整日哭喪著一張臉,實在有違本性!

眼見婚期將近,若不再圖謀良策,只伯楊月真要嫁入王家,屆時大伙兒都會不快樂,那又何苦來哉?

「楊小姐與王家少爺早有婚約。」

「可以反梅的啊!只要沒上花轎,什麼都好說。」小漁兒密切注視他的反應。「今兒個,我充當紅娘,為你們穿針引線,也算好事一樁——」

「胡扯!」仇似海本欲拂袖進房,又讓小漁兒給死拉住。

「你有本事!你可以不顧自個兒對小姐的情意,可你也要為小姐想想啊!」小漁兒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從袖里拿出一張紙來,塞到他手里。

「小姐可沒你本事,能將對你的情意收回!她整日悶悶不樂,就寫著這幾句話!你該知道,她若真嫁給王家,只怕……生也沒有快活的日子!你忍心嗎?」她哭道。

仇似海沒表情的瞧她一眼,攤開那張小紙,上頭正是楊月娟秀的字跡———

不思量尤在心頭記,越思量越憑地添憔悴。

香羅帕捂不住相思淚,幾時節笑吟吟成了鴛鴦配?

那「鴛鴦」二字微微地暈開,像是水珠兒不小心滴上似的……

小漁兒小心地瞧著他,可憐兮兮地說道︰「這是我偷偷從小姐那拿來的。小姐整日就寫這幾句話,她以為我沒瞧見,可我瞧得是清清楚楚的,她是噙著淚寫的……」總算發現仇似海的面表情稍有變化,再道︰「豆大的字我是識得幾個,可詩就不成了!我也不道這上頭是什麼意思,但那定然與你有關,是不是?」熱切的盼著他答聲是。

有時候真想狠狠他捶他幾下,這般的不解風情怎能配得上小姐?若不是小姐對他情有獨鐘,早一腳將他踹出候選的姑爺人選之外!

仇似海喃喃地、反復地念著這幾句話,不由得動容。

「她這是何苦?何苦呢……」

楊月對他來說,向來可比天上的月亮,可遠觀而不能褻玩;是誰也不能輕易踫觸她的。當年在那賊窩一見到那嬌小懼怕的小泵娘,萬般伶借油然而生,那是他所不曾經歷過的感情。

初時,在賊窩里討生活是不得不殺人的;那時不過十五、六歲,雖距今不過十來年,可那親手殺死十余條無辜百姓的罪孽永遠背負在他肩上。至此以後,是鮮少動怒殺人的,可救她的那晚,卻又大開殺戒,將賊窩的盜匪殺個一干二淨——怒發沖冠為紅額,不愛她嗎?只怕事實早已證明了一切。

可終究彼此身份懸殊,這一生是不能要地了!能在她出嫁前守著她,于願便已足,又怎敢奢想——

她——這是何苦呢?

小漁兒見他神色又是憐惜又是痛苦,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先前還拿捏不準他對楊月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可一瞧見他的神情,就知他早已泥足深陷。既然如此,除非他當真是白痴,不然應該是會好好把握才是。

只見仇似海盯著那娟秀的字體半晌,正要開口說話——那楊老太爺忽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小漁兒一呆,月兌口︰「老太爺!」

這向來是武師住的二等房,老太爺是從不進來的,怎麼今兒個——

「這成什麼體統!」老太爺不等她發問,原是怒氣,後卻笑道︰「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從大老遠便瞧你倆耳鬢廝磨,感情好得很嘛!小漁兒,平日想將你許配給仇護院,你還這不喜歡人家,原來是女孩兒嬌羞,不敢說出真心意。如今讓我瞧見,自然該幫上一把。也好,本該是雙喜臨門,如今三喜臨門,豈不羨煞旁人?」語畢,竟豪邁地大笑起來。雖年逾七十,可眼未瞎,心未盲,今兒個總算又成就了一樁好事!

小漁兒與那仇似海相視一眼,心中不覺一冷,急道︰「老太爺!你在胡扯些什麼?什麼耳鬢廝磨?恐怕是你老眼昏花了……」她還會不了解楊家老太爺嗎?他向來只听他自個兒的,旁人說的話全當耳邊風,照這般下去,只怕——

「下個月初,一塊成婚好了。」老大爺哈哈一笑,樂極了。「干脆,小漁兒,三喜不如四喜,我就收了你當干孫女,以楊家孫兒的身份嫁給仇護院,仇護院,你可要好好待我這新收的干孫女!」

「老太爺——」仇似海正欲解釋,卻叫小漁兒打了岔。

「你別亂點鴛鴦譜!以為自已是喬太守嗎?我和仇護院彼此是瞧不上眼,這是大伙兒都知道的事。我同他說說話,難道也不行嗎?」

「小女兒嬌態,是該害羞一番的。」老大爺不以為意,仍是哈哈笑。

「胡扯!你人老眼也盲了不成?明明一對鴛鴦讓你給拆散了,還在那兒沾沾自喜——我壓根兒就不想當你孫女兒,當你孫女兒的人可憐!可憐她快活的日子全教她爺爺給毀了!可憐她的一生將在墳墓里過,你不但老眼昏花,心更是叫狗給吃了!我不嫁!不!不嫁!就是不嫁!」小漁兒口沒遮攔的沖口道。

「住口!」老太爺喝道,青筋暴露。「你這是什麼口氣?收你作孫女,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份,今兒個你是嫁定了!若是不嫁,倒也成,從今以後楊府是不能容你,若是容你,豈不讓人恥笑,原來我楊府還有個不知恥的丫頭——」

「誰說我不知恥?」小漁兒是氣得漲紅了臉。

「同男人在一塊,還不論及婚嫁,這不就是不知恥?難不成要等肚子搞大了,沒了貞節,再來嫁人?」

「你——」她是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不是心虛,是詫異氣惱!

老太爺或許有些霸道,可也沒像今日一般那麼不講理,這全是因為他捉到她莫須有的小辮子。他是早想將他倆湊成一對,如今稍有機會,使把拽住了,大過份!

「老太爺,恕我無法從命。」仇以海總算開口了。

老太爺壓根兒沒將他的話放進心里,揮了揮手,道︰「今兒個就算小漁兒沒說過這些話。」為了表示他的大度量,楊老太爺又道;「總之呢!仇護院,你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敢做便要敢當,就這般說定了。那婚禮應有的行頭,我會命人準備,你就等著做新郎便是。」說完,便拄著拐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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