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這樣。
沒事沒事,繼續往亂葬崗的方向出發。他未來的師父就快要出現了哩,千萬別耽誤了時辰才好。
半個時辰後,她終于找到亂葬崗了,吁──好累!
不知道有沒有來得太晚?她很想看看那個王二麻子長成什麼樣子耶。
如果她沒算錯的話,是今天沒有錯。
將常孤雪放在地上,滿地的冰雪令他昏迷中的身軀仍無意識的抖瑟,她一時心軟,便變出一張躺椅,以及一件暖呼呼的棉被,讓他舒坦一些,也不管這里是陰森森的墳場,而她變出這種不該會出現在這兒的東西有何不妥。變都變了,那就多變出一盆炭火給他煨暖吧。
唉,她對這個小表愈來愈好了,真是個善良的梅仙子呀,希望他以後別堅持要給她蓋廟膜拜才好;她一向那麼低調、那麼為善不欲人知,他若是那麼做了,會讓她很困擾的耶。如果因為人類太歌頌她,而造成她輕易獲選為花將神,那就太勝之不武了,她……嘻……她一向淡泊名利、不枝忮不求,一定要叫他別那麼做……呵呵呵呵……
兀自想得很樂的梅並沒有察覺到亂葬崗已出現一道陌生的人影,在發現她這方奇怪的景象時,收住了原本匆匆疾行的腳步,轉了個身,往她這方而來。
幾個飛縱起落,便已近在眼前。
梅看到了一張冰冷且殘酷的面孔,炭火的微光照出了此人臉上滿布的麻子。非常顯而易見的,這人正是,王二麻子。
所以說人長得有特色就是吃香,完全不必自我介紹,別人一眼就可準確叫出他的大名。比如說,常孤雪口中的肉球;再比如說,眼前這個王二麻子。
「嘿嘿……看來老天爺認為我今天該有更多的收獲。」
沒錯,正如梅所猜測的,此人正是王二麻子。在一個時辰前,他一口氣屠殺完「燕寨」百來口人,趁漢子們全出門打劫,他潛入只剩婦孺的寨子里滿足自己屠殺的,順便盜走他們全山寨的金銀財寶。不過可惜盜匪們返回得太快,他且戰且走,雖是逃了出來,但也身中七、八刀了,其中幾刀還喂了毒,吃了解毒丸後,目前僅覺得稍有暈眩,並無大礙。但由于被追殺得狼狽,一口窩囊氣梗在胸口,非要再殺幾個人來平復不可。正好……這邊有兩個。
他最愛听女人、小孩的哭叫求饒了,然後由著他一刀一刀刺穿他們的身體,看他們的眼神從恐懼、絕望,最後轉為空茫……多美妙的過程呀……哈哈哈……
「王二麻子?」梅試探的問著。畢竟天下麻子何其多,倒也不見得全該姓王吧?
王二麻子倏地止住笑,對被認出來一事感到不悅──
「沒有人能在認出我之後還活著。」
「有差嗎?那些沒認出你的人也死啦。」
呃……也對。不!不對!這女人的反應太奇怪了,她應該開始求饒才對!
他抽出腰間的刀,邪笑道︰
「天堂的路你不去,地獄開門走進來,我今天──」「錯了,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梅好心的糾正他。但有人顯然不領情──
「閉嘴!反正你今天死定了!」咻!大刀不留情的砍過去,決定先劈她個身首異處,再回頭料理躺椅上那個受傷的少年。
梅覺得新奇好玩,第一次有人拿武器要傷害她耶,以前都只是看別人對常孤雪打打罵罵,這次可以身歷其境耶。左閃、右閃、跳,不困難嘛。
「臭婆娘,你別跑!呼呼……」砍不到人的王二麻子,更加的凶性大發,但渾身的沉重昭示著他身上的毒禁不起他這般劇烈運動,漸漸有些不支了。
不行!他必須速戰速決。
「吃我一刀‘狂風掃落葉’!」他大喝。
「你做什麼?!」一個少年的怒吼介入其中。
「哈──」王二麻子一時反應不過來,正想轉身──
砰!
少年以他倏忽爆發出來的神力,凶猛的抄起腳邊那盆炭火,飛奔向歹人,丟出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哇!呀!」
火盆正中王二麻子的臉,里頭的炭侵襲他全身。
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叫王二麻子的人了。
「我……我殺了人了……」少年的聲音里充滿恐懼。
「怎麼辦?我到哪兒再找個王二麻子給他當師父。」梅憂郁的嘆息。
「我親手做出了那種事。」雖是救人,但仍無法釋懷。
「早知道應該將人送到地頭就快快離開的,沒事去好奇麻子的長相做什麼。」
唉……
城外,一座無名的小土丘上,一男一女各據一方,垂首吁嘆著自己人生際遇里的挫敗。
他們默默的坐著,誰也沒聊天的興致,直到一陣陣的香味傳來……
「喂,好了。」少年悶悶的聲音傳送給火堆另一邊的人知曉。
梅抬眼看過去,見他正從火堆里挑出兩顆黑抹抹的東西,不知道他沒事玩石頭做什麼。
少年遞過一顆已吹得不燙手的黑團到她面前。
「給你。」
「為什麼?」
「吃呀!」他以粗魯的吼聲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天曉得他干嘛給她吃,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挖到的食物呢。
「謝謝,我沒有啃石頭的嗜好。」梅客氣的推拒。
「這是地薯,不是石頭,你有沒有見識呀!」
「是嗎?」她伸手拿過,張口就要試味道!
常孤雪一把搶過,高聲叫道︰
「要剝皮啦!你笨豬呀!」他將地薯剝成兩半,指著里頭香味滿溢的黃色部份。「吃里面這些。」
她抬眼瞄他,沒吃也沒開口。
他挺起胸膛,看她想怎樣。他可不是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小表了,別以為她替他包扎傷口,他就要對她恭敬不已、唯命是從。他已經是大人了!
終于,梅開口了︰
「你怎麼知道豬很笨?」
「呃?」他怎會知道豬笨不笨的問題?
「你跟豬相處過嗎?」她不知道人類可以跟其他生物和平相處它。
「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閉上嘴,吃地薯!」他決定在自己被氣死之前,先明智的打住她的問題。聖人都會給她氣到發瘋,何況他只不過是區區凡夫俗子,沒有招架她的能耐。
也對,反正豬是不是很笨又不在她的任務範圍內,她還是想想怎麼把他的人生撥回正軌去走吧。唉……煩惱哦……張口吃下甜滋滋的地薯,仍然在努力的煩惱著。
「唉……」常孤雪也是邊吃邊嘆氣。
梅瞄他,不明白他在哀怨些什麼。
「喂,你嘆什麼氣?傷口在疼嗎?」
「不是……我殺了人……」
「誰?」什麼時候的事?明明就是他被別人追殺,那輪得到他殺別人的份?
「三天前在墳場飽擊你的人。」
「哦。」她揮揮手。「你頂多讓他從王二麻子改名為王二花子而已,殺了他的名字又不是殺了他的人,嘆什麼啊。」回想起來仍是覺得壯烈,那盆熱燙的炭火砸在王二麻子臉上所造成的後果是一張麻子臉被熨得面目全非,待那哀號的家伙趕忙撲入雪地中散熱過後,整張臉花花糊糊的,麻子早已不復見,只余花臉統稱之。
「但他,死了呀!」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但從沒有一個死人出自他手中……
「拜托!是那群追殺過來的強盜砍死他的,又不是你。要不是我們逃得快,恐怕你就要陪他共游黃泉路了。」
「我沒有殺過人……」想過,但沒做過,今後也不想……
「放心,以後會的,不急于一時。」她慷慨的安慰他。他日後將是個大土匪,不愁沒人可砍。
「什麼以後?!你亂說些什麼?!我不想殺人,一點也不想!雖然我常罵別人去死,但那不表示我會拿刀子傷人,什麼叫不急于一時?我哪有急!」非常、非常不想吼,因為喉嚨會很痛,而且對她根本沒有用!但面對她的搞不清楚狀況,他無法不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