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錯到底 第14頁

她不是庶出而不受重視的私生女;她不是一出生就當別人影子的小可憐;她不是一無所有的灰姑娘;她是——單、莫兩家以香花供養、疼若至寶的小鮑主。

與他的世界相距如此遙遠,彷佛天堂與凡間。一個他從不願招惹的身分!

還不太遲,對不對?

他的追求還沒開始,純真的少女心未曾被沾染上愛情的色彩。一切,都可以停得下來而不怕會傷害到人。

不傷到別人,很好;但自己心口的疼痛要怎麼抒解?他以為什麼都沒來得及開始,各自的軌道自有其方向,傷心不會太重。

這種疼痛大概不算重吧?他思忖。

坐立難安外,他沒有酗酒、沒有性情大變、沒有讓憤怒主導理智,還能夠冷靜思考哩,所以想必這種椎疼只是情傷里頭小兒科的等級吧?

二十五個年頭走來,沒動過半點凡心,因此也沒個衡量的標準。以後,大概就有了吧?

只是,沒了他衷心想要的那一個,他懷疑他的「以後」將會是下輩子的事。

攀著天梯往上爬,他知道自己有能力闖出廣闊的天空,並知道自己將會往台灣商界留名。只是他的天空仍是距離天堂太遠。

點起一根菸,他走到窗口。今夜的天空意外的可以看到月亮與幾顆星星。微微自嘲的笑了。窮人的自尊,讓他特別厭惡利用己身的才華與外貌去娶個富家千金的念頭。現在的他,有大好的前途,也在短期間內買了生平第一間房子。雖才二十五歲,卻已將未來掌握在手中,但不代表他會逾越爭取不該他得的。

所以,他與單曉晨永遠不可能。他太了解自己的傲氣會一輩子把地位的尊卑擺在心中。與其如此,他理智的中止可能發生的事,免得日後彼此提不起放不下。

他太驕傲了。驕傲可以使他成功,也造就他的固執,更使得他跨不過門戶之見……。

他擁有許多二十五歲男子所沒有的機運,也適其所的可以盡情施展抱負。但比起莫家、單家,他貧乏得像是一無所有。

大概要十五年,他可以累積出單家一半的財富,但妄想追及莫家何其困難。若能在七十歲成為首富又如何?來不及了。

淡淡一笑,呼出滿腔的尼古丁,以及自嘲。

他絕不高攀千金小姐,尤其是才貌兼具的閨秀。

「寧沁仕女坊」是提供千金小姐加入會員的俱樂部;佔地千坪的俱樂部里應有盡有。除了一般常見的三溫暖、游泳池、指壓油壓按摩的消遣外,更坐鎮了一大批專業人員為有需要的千金們提供美容、服飾、珠寶、造型方面的諮詢與服務。這里是男賓止步的,而凡是仕女們想得到的玩樂,此處皆能提供。例如前一陣子很流行的外國健美男人跳月兌衣熱錢,也早成了夜總會周末的特別午夜場之一。吃喝玩樂,有;休閑娛樂,有;只想圖個安靜,也有;動靜皆宜,應有盡有,使得每年申請入會的女孩子絡驛不絕。但很抱歉,身分不夠尊貴的,進不來。

「寧沁」只為千金閨秀成立,其他什麼小老婆、女明星之流,散盡千金也進不來的。

把關嚴格的地方才會讓人有安全感,願意前來消費。像今日莫詩伶便在這兒刷了上百萬元。

她即將當個六月新娘,但工作繁忙的她真的沒空一一與親人打理禮服飾品之類的瑣事。天啊!還得保養、作臉以期可以當個最美麗的新娘。她沒空花心思,便全套交給「寧沁」做,讓她們去法國訂禮服、搭配首飾、做造型、設計健身保養課程。

為了怕自己眼光差,她找來小表妹幫著看。曉晨一向有高雅的鑒賞力,眼光比她準上十倍。听父親說這是君怡姑姑的好遺傳。

丙然,幾次的精挑細選下來,莫詩伶早已累得眼花撩亂,無從下手,但曉晨仍可巧笑倩兮的為她下了最好的判斷,往往使造型師贊嘆不已。

「呼!難怪我媽咪每次買首飾都要找你。你的眼光真好。」在溫水游泳池游了數圈,莫詩伶才心滿意足的坐回沙灘椅上喝水。

單曉晨剛才與一名千金小姐打了一局網球,正在平復喘息,對表姊的盛贊不予置評。

「對了,我現在才想起有件事忘了問你。上星期六你來公司找我時,怎麼會與唐勁坐在一起?那天下午他整個人都怪怪的。雖然星期一來上班時已看不出異樣,但感覺真的很不尋常。」

「表姊眼中的唐勁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漫不經心的探問,眼光不由自主的放在左手腕上系結的男用手帕。

「他呀,新一代人才中運我也要甘拜下風的人。能力很強,所以讓爺爺親自帶在身邊栽培,並且在三年前將他放在靖遠身邊,成果好得今人咋舌。再過個三五年,他必然會順利成為決策核心成員中重要的一名。爺爺不想讓他爬得太快,甚至設了很多路障來絆他的腳。太容易得來的成功是危險的,因此他得比別人努力上十倍才會得到晉升。我看得出來唐勁回國後不到半個月就察覺了,並且吭也不吭一聲的被當成超人折磨。大伯父給他的考績是A+耶!我努力了四年,揮血成汗也頂多拿到一個A而已。」這種考績並不曾往企業體內公布,只交付莫家大老們評估。被評估的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在正規的體制外,還有另一種評量記錄著他們進莫氏後的行止。

他們當然也可以有知道的一天——當他們成了核心成員之後,便可以領到一分成績單以茲留念。

「他以後算是納入大舅的系統發展嗎?」那就是走掌理集團所有企業體的財務管理與把關工作了。

「天曉得。但我覺得唐勁的潛能不只于此,他很有可能更上層樓。」

「喔,那他得被磨上好些年了。」莫氏對寄予厚望的人隨著其重要性而愈加嚴苛。唐勁必然挺得過來,只是過程絕沒有輕松可言。

「後生可畏哩。我才二十八歲,卻已覺得自己好老了。因為莫氏出了三個比我心卻比我強的男生,害我本來立定終生不嫁的,想當殷琪第二。可是想到上頭有一大群能力很強的長輩兄長,下頭又追來了靖遠這些人,我只好早早收山,嫁到王家當女強人還實際一些。」莫詩伶好自憐的把自己說成苦情女。

單曉晨笑道︰

「表姊,你可是莫家第一位女強人呢,怎麼可以說這種喪氣的話。」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也知道別人比找更強的事實。沒什麼好不服氣的。」莫詩伶再拉回她的問題︰「你認得唐勁?」

「嗯,他是外公的大將,不意外會派他來保護我。」

「爺爺就是大驚小敝,總怕呂莫若母女傷到你,每次打電話回來必定嘮叨上一回。其實她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說到此,她不免嘆口氣。「爺爺一直很後悔把小泵姑嫁入單家。」所以對兩名外孫分外的溺愛憂心。

「那也是我媽咪的選擇呀。」听說存一長串世家公子名單中,母親挑了最末的單毓琉,跌破一票人眼鏡。

「爺爺極後悔把姑丈的大名列在上面。」

人往往從別人的不幸中得到利益。比如說汽機車強制險來自無數車下亡魂的悲劇;也比如說,莫君怡的「不幸」使得日後莫家的嫁娶不再以門當戶對為先,而以才德為取向,並且相愛才能結婚。沒遇到心動對象的,也不會被逼迫進禮堂。四十五歲的莫君康是首先受惠者,可以單身,也被默許把休閑時間耗在修道上,只要不把「無為而治」施展在公事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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