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錯到底 第26頁

真的真的非常討厭唐勁那男人。

第九章

在順利完成簽約後,原本莫君康應該立即趕回台灣好生過著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特休,然後隨著幾名修道人去西藏當上一個月的苦行僧,體會何謂一簞食、一瓢飲,何謂窮山惡水、空氣稀薄……但他沒有,反而稀奇的多作了一天停留,並隨著唐勁前往唐家拜訪。

休說唐老夫婦惶恐不已了,連唐勁也為莫若康的臨時決定而錯愕。

「好久沒有見到老唐了,想看看他身體狀況如何。他曾當過我兩年司機,總不能因為他移居新加坡七年就當陌生人看了吧?」莫君康如是說。

也所以,他順利而理所當然的進了唐家門。

唐家並不大,位于市郊約三十坪公寓足夠二老住得寬敞舒適,但用來接待貴客就顯得局促了。

唐保華是一個五十歲的老人;以歲數來說,談「老」是不恰當的,但多年的肝疾與年輕時的過度操勞,使得他頭發早已白了一大片,比實際年齡老上十歲不止。相形之下,四十五歲的莫君康可以說是玉樹臨風的單身貴族。

在唐勁國中時期,母親因車禍而撞斷了腿,是開放性骨折,醫生幾乎沒宣布整條腿得鋸掉了。而拚命工作的父親又被不肖老板告發非法工作的事實,被掃入了看守所,因付不出大筆保釋金而被無止境的關著。

若非當時莫氏伸出援手,今日的唐家怕是家破人亡了。唐勁因著本身的潛力而被挖掘,家人也因而被協助安置;莫家人一向不吝于施恩,並從中得到忠誠與才能的回饋。簽下了二十年的長約,並以簽約金幫父母移民至新加坡、購屋、請菲佣,並負擔起所有開銷、房貸。別人也許早被壓垮了,但唐勁沒有。他是遇到的事愈大,愈能鎮定分析處理的人。

以前他不明白莫家人何以幫人只幫一半——例如協助他們得到移民新加坡的機會,卻讓他們一家子自己想法子購屋、貸款、安置。幫他們找到最好的醫療來長期照顧唐父的肝病以及唐母的復健,但得自費一半。高中半工半讀,大學時開始償還莫氏的借款,直到簽了長約。莫氏長期觀察著他的辦事能力以及自我調適能力,最重要的是壓力的承受度。出國留學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在面對著考試。

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可能是主考官之一。

斑中在莫氏的發送處打工二年,主考官是人室處的主任。上了大學,被轉到行銷部、業務部,每天忙得連睡的時間也沒有,做著超出薪水的工作,常常挑燈夜戰。到後來在莫靖遠身邊當助理,開始以一個大學生的身分參與公司年度企劃。那時心中不無惶恐的。數以百億計的企劃案在他手中取決商討,甚至以他的意見為依歸……。一路是來,才知道莫氏用人大膽的程度以及無時不刻的栽培與評估。

如果說中學以來至今,他所接觸的主要人物都是被慎重安排過的,那曉晨無疑是個極大的意外。

他餃命回國欲以公事態度看待這項私人的委托,沒料到所有的預計全出了差錯。又是一個莫家人!以前施恩圖的是他的能力,但這個莫家人卻什麼也不必做就讓他上勾,呆得連自己也嘆息。

曉晨說單夜茴怪他出現時機不對,太早,也有誘拐末成年少女的嫌疑。其實他的生命中本就不該太早出現曉晨的。他期望自己更成功,更卓然,以好一點的成就來烘托自己。何況現下正是他的奮斗期。

再過五年,他還完了貸款,也許還有能力替父母換間大屋,也替自己找間采光上佳的房子——想到曉晨有曬日光的嗜好。那時才是適合談戀愛的年紀吧?

不過哪能盡如人意?他這個擅長評估計畫與精算的人都算不過老天了,再不恰當的時機也容不得他因而錯過。

他一點也不想錯過曉晨。

而他想,莫若康此次停留,絕對與曉晨月兌不了關系。

莫家人最難得的一點是沒有門戶之見,優先看重的是一個人的品性與能力。但曉晨畢竟是極特殊的存在,莫家人一定會再三評估他,也想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有了莫君怡錯嫁的先例,莫家人嫁女兒也變得小心翼翼。

無論日後他與曉晨會如何,基本上他都希望自己被莫家人接受。因為曉晨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增加,因此他在這一點上並無法灑月兌不在乎。至于單家人——誰在乎那些暴發戶怎麼想。

接受了唐保華竭盡所能的盛情招待,要不是唐保華的肝不好,容易疲倦必須早點休息,莫若康還真找不到機會與唐勁好好談話;光是安撫那個不安惶恐的老人便足以耗去一天了。

此刻坐在十坪大的客廳沙發中,他才算喘了口氣。

「你父親仍是這麼客氣,真是不好意思。」

「你一直是他在台灣期間最感激的人。」唐勁泡了壺烏龍茶,專注的控制水溫與時間。

莫君康飲了一杯,贊賞道︰

「沒想到你對泡茶這麼有研究。同樣是茶葉,泡的工夫可是相當重要。」

「曉晨一向這麼泡,看了幾次,也就自然而然這麼做了。要是以前,早早拿一包茶袋作數,不會浪費一點閑工夫在這種小事上頭。」看著曉晨吃食飲茶是種享受。以前忙到對吃不在意,甚至忽略,倒也在近來有了轉變。有曉晨的地方,一定有一壺熱茶;而每一壺風味各異的茶,都有它的一套工夫學問。曉晨嗜茶,若非她是富家千金,向來不拋頭露面,要是開個茶館、咖啡屋什麼的,怕不在數里外讓人聞香下馬,天天有賓客爆滿的盛況可見。

莫君康犀利的眼投向悠然品茗的唐勁。

「對于公司內的流言,你有什麼看法?」流言訕語傳了近一個月,就見唐勁不動聲色置若罔聞。連一票大老們也看不出端倪。

「我得有什麼看法?」唐勁好整以暇地道︰「說長論短是閑人的本事。我想他們是嫌工作太少了。至于我,若必須把上班的時間分出些許來應付這些事,簡直叫浪費生命。」

「我期許你有足夠的開闊與成熟。靖遠與你共事三年,對你有極高的評價。」所以當這個流言傳至美加一帶分公司時,最該有巨大反應的人反倒若無其事。

唐勁不自覺微聳著眉回想到在美國見莫靖遠時,他那別有深意的笑容。難道莫靖遠是樂見這種發展的?

「我該學習的事還很多。不過不管成不成熟,至少我一向公私分明。你們應該知道曉晨一向是很善待自己的人。如果我因為自己心緒不穩而把怒火投射到她身上,她是不會理我的。她雖然自幼被無微不至的保護,但她並未被保護成不知世事的純蠢千金。她相當的有主見,也極聰明,連讓我藉題發揮的機會也不給。」好笑的想起前一陣子發現自己錯認時的怒火,最後變得必須自個兒悶燒消化,並且搞得他還得是道歉的那一個。

簡直是他此生鬧過的最大笑話。

唐勁泛出柔光的眼神令莫君康有絲驚異。這小子幾時培養出冷靜機敏外的軟性眼波了?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他也有這種符合熱戀少年的表情?以他自制優先于一切的自我要求來說,恐怕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吧?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莫家的長輩都可以放心了?

「我的姊姊君怡,是個聰慧的女人,可惜身子骨極差。幸好她生的兩名孩子都算健康,即使是曉晨,也只是小毛病而已。我們全部期許曉晨這一生都受著無盡的恩寵。女孩子大了,不一定得嫁人;但因為有了對象,我們便多事的參與評選。也許你會因為我們的干涉而不悅,但請體諒我們為人長輩者的痴心,莫不期許能給她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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