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明白台灣沒有良好的路況,穿越馬路時應該更注意一點。」男性焦急的聲音自她頭頂上方傳來。
這才令她回想起自己仍被牢牢困在一具男性的胸懷中。她抬頭,同時也抵開與陌生人太過親密接觸的肢體。
她看到了一雙涌著關心的眼瞳,眼瞳的主人有著斯文出色的面孔,似乎有點面熟,但確定自己並不認識。
「謝謝。」她低頭看著自己黏膩的手正平貼在他雪白的襯衫上,印上了淺淺的污漬。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羅紹跑了過來,剛才忙著幫一名老婦提重物上樓,不曉得短短幾分鐘之內發生了什麼事,倒是听到一陣好刺耳的煞車聲,下樓來便看到這幅景象——他的小妹教一名男子給摟住。
待奔近一看,才低呼出聲︰
「呀,你……」這人可不正是戀慕小妹已久的範講師?好個巧遇,一定是緣分天注定。
「你們好。」範群白晰的面孔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看著心儀的佳人離他愈來愈遠,心中的失落也逐漸加重,卻不敢有絲毫逾越的舉動——例如順著胸臆的沖動再度摟她入懷……
羅紹用著興奮過度的語氣介紹︰
「小紅,他是日文系的講師,叫範群,日本名字叫川端群己,他是個混血兒,二十八歲,你應該听同學說過他的名字吧?」滔滔不絕的介紹其基本資料,活似在相親。
「沒听過。」她勾住小扮的手。淡道︰「我餓了,回家吧。」
「呃……呃……好吧。」實在沒有牽過紅線的先例,也八成不是月老投胎,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沒表情的小妹與一臉失格的範群,兀自在心中乾著急。
羅紹猶不知道該怎麼不失禮的道別,範群已代他省了事。
「再見。」他淺笑著揮手。
「那……再見了。對了,謝謝你。」雖然他不太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待羅氏兄妹隨機車聲遠去之後,範群才轉身走入小吃店中;那里頭還坐著表妹以及表妹的高中時代同學,正等著請教他留學日本的事宜。
跋忙收拾好自己寥落的心情,以陽光般的笑容面對人。
「對不起,剛才我說到哪里了?」
秋晏染只得無言的拍拍他,有外人在的場合,她不宜多說些什麼,也不宜撫慰他被冰山凍傷的心。
「你剛才提到亞細亞大學的各門科系的差別,還有,麗怡需要一名日語家教,你順便想想有誰適合。」
那名叫麗怡的女子一逕甜美的表示︰
「拜托,川端大哥不就是最好的日話教師嗎?何必舍近求遠。」
「我表哥這等人才,你何忍讓他屈就?忙完學校的事,他趕在回日本之前還有一長串的事得做。還是介紹日文系的高材生來賺你一點生活費吧。」秋晏染嗤笑了聲,一棒打碎了同學的妄想。
秋晏染明白原本呂麗恰真正純粹是需要日本各大學的資料而求助于她,因知道她有一位阿姨遠嫁日本,不過在見著斯文帥氣的範群之後,可就不是那回事了。一個學有專長又年輕英俊的男人可不正是如意郎君的上上之選?更別說他住日本,返日的時間與她留日的時間恰恰搭得上。到了人生地不熱的日本,可不就有現成的護花使者為她擋風遮雨?
因此在小吃店的會晤,漸漸變質為相親,只除了心不在焉的範群全然無此自覺。尤其在他看到羅氏兄妹坐在對面的行人椅上吃冰之後,簡直把三魂七塊趕出體外,飛奔到伊人那邊飄飄湯湯了。
「川端大哥,你剛才真是英勇,英雄救美耶。」面對另兩人的沉默,呂麗怡只得努力找話說,並且企圖引發範群目光的垂憐。
「沒什麼的,我並沒做什麼……」掌中留著佳人的餘溫,發現自己的心愈來愈貪。早已不滿足于遠遠看著她、戀著她……甚至只是踫觸到她……
那樣冷淡的眼瞳下,想著什麼?看著什麼?喜歡著什麼?又厭惡著什麼?
白襯衫上有幾個淺淺的指印,他看到了,忍不住輕覆其上,有著一種窺知秘密的滿足……
他知道了她,一個討厭手指黏膩的羅紅。
知道了一點,卻又想知道更多一點,然後任這種貪念淹沒他于沈淪。他只能無助的等那一日必然的到來。
***
曾經有許多閑言閑語,在在傳著一種謠言——
有一個叫趙令庸的男子,他之所以被提拔栽培的原因,在于他是朱習冰的入幕之賓、包養的小白臉。在公事上的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五年來隨公司的擴張,只有更緊密的配合,而無生疏的距離。
趙令庸,是「豐碩企業」的總經理,一個三十歲的青年才俊,中小企業界中前途不可限量的黑馬。而「豐碩企業」則是朱習冰二十年來的心血結晶,朱習冰,同時也是羅南光的妻子。育有三子一女的母親,也就是羅紅的母親。
「咦?今天沒上課?」
由于羅夫人近日常有偏頭痛的情況,在羅父的堅持下,只得留在家中遙控公司事務,一些機要的文件則由趙令庸攜來商討。
望著前來開門的羅紅,趙令庸淺笑問著。
怎麼人人見了她都是打先問出這一句?今天已經有三個人問過她了。遠從法國回來的大哥、服兵役中放假回來的二哥,以及忙著替母親食補的父親。
回答了三次,不想再回答了,只讓開路,讓他得以進門。而趙令庸了解的笑了。
「董事長仍不願去醫院檢查嗎?她這次的頭痛太不尋常,應該去檢查一下比較
「她不去。」母親生平最厭惡的事就是看醫生、上醫院。听說四次的生產經驗實在讓她吃足了苦頭,尤其是她,早產不說,且差點死在醫生的誤判之下。五歲以前,她都是在吃藥打針的情況下度過,並且讓父母輪流抱著睡,以確定她仍是有呼吸,活著的。
案母的懷抱是她五歲以前的床。只是天性的冷淡讓她不再尋求擁抱,忘了那種安心且寧馨的感動,只因為,長大了。
生疏了對父母懷抱的觸感,最新的體驗來自于前日那個日文講師。說不上什麼特別的感受,畢竟在驚魂未定的情境下,沒有其他細致的感受力來體會其它。
「有心事嗎?」不急著進書房與羅夫人研商公事,杵在門口,凝望著羅紅,這個安靜的小妹妹向來是他關注的中心,因此他能比她的家人更加透析她幾分。
「沒。」她微微搖頭,想到了前些日子八卦雜志上影射著趙令庸的大名,輕易的被冠上公子的大名,謠言總是來得這般輕易,並且比事實更教人深信。
「就算有,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去談個小戀愛吧,讓海誓山盟傾口而出,訓練一下自己的口才與表達能力。」
她只是淡笑。
「媽在等你。」
「你要出門?」他點頭,看了下她手上拎的小背包。
「去省博物館看展覽。」
「怎麼去?」
「搭公車。」
「那好,我會去接你回來。七點見。」他揮手走了進去。
霸道,是男人的本色嗎?強制與關心的分際如何區別?毋庸置疑,自信的男人有霸道的本錢,可以吃得人死死的,便招惹來一大群傾心愛慕者。
也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有兩個俊帥酷冷的兄長,以及保護她不遺餘力的趙令庸——他是那種笑得邪邪的、眼光壞壞的、能力又強的男人,幾乎都是女人心中男友該具備的條件,但她竟是無感無覺,完全看不出他們與尋常見到的男人有何不同——除了他們永遠有女人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