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好心愛上你 第10頁

潘席安啞然失笑。「有必要這麼驚訝嗎?再說,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還讓你在車上睡了一覺,現在要你陪我吃個飯,應該不過分吧?」

「呃,是不太過分,只是、只是……」連送她回家也要討人情嗎?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只是?」

「只是……」她找個話題敷衍過去。「我在想,晚上吃什麼好呢?」

「你決定。」主隨客便。

最好他有那麼好說話。她看看窗外,圓眸流轉,想到這里離淡水很近。「我知道有一間很好吃的燒臘飯,我們去買便當,然後外帶到淡水河邊吃,這樣好不好?」

她是想,如果是去一般的餐廳,這位少爺不知又要怎麼挑剔她,若是買便當在外面吃,至少不會在餐廳里出丑。

淡水河邊?這個提議還不錯。潘席安唇角一揚。「報上地址。」

半個小時後,兩人拎著熱騰騰的便當,依著胡星語的提議,散步到淡水捷運站前的河畔小鮑園,隨意找張椅子坐下,打開便當,就地野餐。

「哇,好香!」胡星語興奮地嚷著。「一看就覺得肚子餓,快吃吧。」

「嗯。」瞧見那張笑開的臉蛋,潘席安也覺得有些食欲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曾這樣,只是單純地想吃飯,達到基本的生理需求,也滿足心靈的莫名渴望。

這些年來,每一頓餐會,每一場派對,每一次球敘,背後都有不同的目的與算計。

像今晚該去的會後餐宴,明明可以乘機說服董事會其它成員的支持,可他卻放棄了,竟然選擇帶著胡星語,吃著一個八十元的便當,坐在河邊吹著冷涼的夜風。

他到底怎麼了?是疲累得不想再應酬?或者已經失去長久以來強盛的斗志?

不,他才剛邁入三十歲,正是展翅高飛的時機,大好前程的起點,豈能有任何怠倦,怎能輕易投降認輸?

一邊沉思,一邊咀嚼她推薦的三寶飯,他忽然發現胡星語不見了。

罷剛不是還在身邊嗎?他抬頭尋著,瞧見遠處一個縴細的身影跑過來,手上還捧著紙袋。

「去哪里了?」他合上便當,淡笑地問。

「我……」她上氣不接下氣,努力平息之後才說︰「潘先生,您的附餐飲料和甜點來了。」

看著她從紙袋拿出熱咖啡,還有甜甜圈,潘席安的薄唇又上揚了。

「便當給你請,這些換我請你!」

說得很豪邁、很有義氣的樣子,她一臉正經的表情逗笑了他,朗朗笑了起來。

胡星語怔住,他的笑和平時常有的那些不同,看起來像是發自內心的笑,卻隱約帶著微微的憂郁。

捧著咖啡,她在他身旁坐下。他今天很安靜,不太說話,連平時的笑面虎模樣也不見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今天不是假日,加上春天的天氣還偏冷,公園和老街的游客不多,像這樣安靜地坐在岸畔,听這河海交界的浪濤聲,感覺很舒服。

「心情不太好?」她試著想讓氣氛輕松些。

潘席安轉過頭,看著那張認真的小臉,胡星語也看著他。

半晌,他悵然一笑,沒有否認。「嗯,有點。」

丙然是。胡星語的心頭頓時軟了,想安慰他。

「為什麼心情不好?該不是被女人拋棄了吧?」

他迸出一聲輕笑。

看來並不是。「呃,我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再怎麼樣,你都沒有我這麼慘吧?」她打算用「比較法」來開導他。

「有多慘?」

「你也知道的,明明想做好這份工作,可是偏偏又做不好,我那麼笨,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谷大哥。」

這還不容易?「很簡單,你可以選擇不要做,相信谷子也會松一口氣,然後對你感謝萬分。」

「怎麼可以?我好不容易有這個工作!」

瞅著她急于反駁的認真模樣,他笑問︰「為什麼?」

「嗯?」

「為什麼一定要做這份工作?你明知自己不適合,不是嗎?」

從來沒有人如此直接地問過她真正的想法……胡星語低頭看著手上的咖啡杯,安靜許久,才開口。

「因為我想當個女強人,我想讓別人知道我胡星語也可以在商界闖出一番成績,我不要被嫌棄只是個念文學的書呆子。」

「為了別人,就要逼自己辛苦過日子?」這種感覺,他知道有多難受。

「並不辛苦啊,這是我的夢想和目標。」

有夢最美嗎?真老套,但若真要這麼說,他似乎也找不到理由反對。

第4章(2)

潘席安喝掉最後一口咖啡,澀然一笑。「那我該羨慕你嗎?還有作夢的權利,比我幸福多了。」

「怎麼會呢?對你來說,這根本只是一件芝麻綠豆大的事情。」

「最起碼,你是心甘情願為夢想努力,但我不是。」看著河上波光粼粼,他的心口好像松開了,情緒就像浪般一波波涌上來。

「我一直在爭。在潘家,不爭,沒人會注意到你,要爭,還得踩著同輩的肩膀往上爬。我並不想爭,不想算計,但生在潘家,豈能容許我如此放任自己?

「很早我就知道,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只能往前走往上爬,這個月八十分,下個月就會被要求九十分,接下來就得拚到滿分,滿分之後還有更高的挑戰。我的父親和叔叔們都是例子,像我們這些所謂的接班人,只要稍微表現不好,就會被外界戲稱為敗家子、太子爺。」

說著,他偏頭瞟她一眼,胡星語心虛了,迅速低頭。

「在宴會里跟個女人多聊幾句,就被解讀成熱戀,過幾天不往來了,又被說成劈腿,或是換女人跟換衣服一樣。總之,我的生活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好。」

「可是,我看你總是輕松自若、不慌不忙、臨危不亂……」她努力想著形容詞。「啊,還有笑容……你總是笑著,好像什麼事都很容易,人生沒有壓力。」

潘席安笑了出來。「這麼注意我?」

「才不是!」她急著否認,可是臉都紅了。

「笑容可以掩飾情緒,可以讓人失去防備,但那只是保護。」真不知是他偽裝得太成功,抑或是她看人的功力太淺。「像我這麼資淺的人,要是凡事喜怒形于色,那就先輸一半了。」

「資淺?」她連連搖頭,表示不認同。「哪是這樣,你明明很厲害呀!」

「原來你很崇拜我?」

「不是,是……唉,算了。」她放棄爭辯,反正也說不過他。

潘席安看著她的窘樣,也不反駁,仰頭望著夜空。今晚月白風清,雖然沒有星光,可是他的身邊有一顆小星星,努力眨呀眨,散發淡淡的光芒,不是嗎?

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放松,心很定,很安適,無須再有保護色,也不用戴上假面具,他能隨意地做自己。

這樣下去好嗎?他無法思考,或者也可以說,他不願再多想了。

人人形容他是餃著金湯匙出世,這也表示天命由不得他。雖然不能挑選既成事實的家人,但至少,他應該可以順著心意,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例如,只是像他和胡星語這樣,可以聊聊心情而無所忌諱……

但他一向不容易相信別人,現下竟然對她的感覺是「無所忌諱」?

他向來以變色龍、笑面虎的本事自傲,什麼時候對人這麼毫不提防了?

按雜的想法繞來繞去,潘席安的心思更混亂了。

小鮑園的光線雖然不夠明亮,可胡星語明顯感覺潘席安又斂去笑容,神情不若平時的閑適。

他在想些什麼?有很多煩惱嗎?

瞧著瞧著,她的心口就這麼莫名地揪疼起來,驀地月兌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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