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不討厭處身其中。人生于世若可以要吵就叉腰吵,要笑就開懷笑,要哭就嘶聲哭委實不錯。她知道自己無法如此灑月兌,卻羨慕能夠這樣活著的人。
看看手表,才是下午兩點。掏出電話,各發了個信息給雙親,告知身在外地旅游,然後關閉手機。
左右一望,感覺人潮自左到右的較多些,猜得朝右去才鄰近鬧市,容易選擇旅館,便施施然朝右邊走去。
這小鎮果然很小,甚至看不見有公共汽車。或許因為這樣,行走內里,便意外地覺得隨心隨性,連天上飄過的雲,也不再忽明忽暗,忽東忽西。
閉了個彎,隨意溜眼馬路兩旁,發現不少別致小巧的旅館,其中一間有個奇怪的名字「偶爾」。她立即決定入住。
先填表後交錢再拿過鎖匙,可可直上三樓擰開房門。小小的單房,卻五髒俱全,電視空調獨立洗手間,連針線包和擦鞋布也有,才40元一晚。她歡呼,一手拋卻行李,大字樣跌倒在軟床上連連喟嘆!
棒了一陣子,她爬起來哼著歌兒洗了個美美的熱水澡。看看手表才下午三點,便掏出現金、信用卡和手機貼身分幾處放好,準備到外面逛蕩去。
向駐守服務台的人員詢問幾句,決定依照「地主」提議,先到聞名遐邇的「月光街」吃燒春雞和啤酒魚,再到竹品街逛逛。明天早起租一輛單車游歷這座被無數綠水岩山環繞的小鎮。
出了酒店,拿著地圖朝左邊拐去,數分鐘後,步入一個大型廣場,大片吊掛著電燈照明的大排檔食肆沿邊而建,包圍著整個廣場。
她驚喜,朝左邊一對笑容可掬的中年夫妻開設的小檔走去,選了一張單人桌子坐下。女人連忙奉上甘草茶,可可興致勃勃地把半舊的菜薄翻了半天,點了看似很美味的紅色小龍蝦、啤酒魚和白飯。
菜未到,她啜著茶東張西望。這兒約莫一千平方,看樣子白天必是交易廣場,晚上成為通宵食肆。廣場右邊便是唐樓建築風格,張燈結彩,青石板鋪路的月光街。
遠遠望去,月光街兩旁種著許多樹,垂吊著星穗燈飾。一角又一角雕梁畫棟的飛檐自樹影和光影的空隙中伸出。越顯火樹銀花,古樸風雅。
可可心中愉快,想盡快吃完飯逛月光街去,便張嘴朝前方叫︰「請問老板能快點兒上菜嗎?」
「哎來了來了。」女人應著把東西放在托盤,急急捧至她面前,賠笑說,「小龍蝦要用豉椒燜才好吃,所以久一點,現在先上啤酒魚,純正的淡水河鮮,小姐請慢嘗。」
可可抬頭朝她笑了笑,視線隨意朝周圍一掠,眼尾間,竟然見得當日在候車室相遇的幾位古怪老人!他們圍坐在右方一小檔子的圓桌邊搖著紙扇談天說地,身旁坐著兩個精眉利目的中年男人。嘴里和老人們說著話,眼楮卻骨碌碌四處轉動。
可可不笨,立即移開視線。心底硬是覺得這幾個老人身在此地,向擎必然也在附近!心,因為這個想法莫名一跳,咬住嘴唇舉目四望,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立即嚇了一跳!
左邊不遠處,向擎戴著鴨舌帽和茶色眼鏡,施施然蹲坐在廣場旁邊一棵榕樹下的圍欄上。一只手肘撐著膝蓋,另一只手吊抓著一瓶飲料湊至嘴邊慢慢啜著。茶色眼鏡後,他的臉微微歪著,似乎只是閑坐,又似是冷眼旁觀著什麼人。
可可一愣——她的位置正處于老人與他的中間!看來向擎已經見到她,甚至見到很久了。
她迅速移開視線,垂臉扒飯吃菜,意識卻分明覺得,向擎與那伙老人非親非故,甚至不太喜歡他們。那當日他對他們的殷勤模樣,又是何種意思?
可可一直想著,卻不敢抬頭。吃了半碗飯,一碟子小龍蝦終于來了。她伸出手拿了一個剝殼,猛覺灼熱,連忙扔回碟里。然而經此一嚇,滿腦子奇怪的思緒卻像被碾平了一般迅速平復下來——她流浪,只為追求寧靜,放任無憂,何必事不關己反勞心?
想到這里,她抹了把嘴,招手叫女人前來埋單,迅速抬腿走。只為要逃離三點連一線的尷尬領域,速速往月光街走去。
走至街頭,她略一回顧,猛然驚覺向擎已經不見。那伙老人仍然聊著,兩個男人仍然骨碌碌地轉著眼珠。
可可立即別開臉蛋,抬手輕輕拍撫著胸口。
「你很鬼祟。」身後響起一個厚沉的男低音,「不過就情況而言,做得很對。」
意識他是向擎,可可當場安定,小臉卻微微熱著。
他一步上前,與她並排走著,悄聲說︰「拉著我的手。」
她嚇了一跳,「拉……拉手?我們?」然而話未問完,便覺手心一熱,已被人牽進掌里,隨即傳來他低低的話語,「你剛才模樣慌張,惹起他們注意了。」
「他、他們?誰?」腦子突然清晰起來,她問,「和那幾個老人有關?」
「你察覺了?的確與他們有關。」
她臉一白,爭辯︰「他們不認識我,怎麼會留意我呢?!就……就算在候車室時听到些什麼,我也絕不會和人家說去,何況他們也不知道我听到了……」
「我信你。」他點頭,「不過安全重要,你還是拖拉著我好一點。」
「你神經病!」可可心跳如雷,用力甩開他的手,跨大步「蹬蹬」朝前走去。
向擎一步上前拉住她手臂再向下一滑,輕易將她的手落入掌心,並壓著聲音湊向她耳邊說︰「請听我再說多一句。」
可可還未來得及甩手,他又說︰「別掙扎,剛才你起勁拿眼楮看著老人們,那兩個男人早已注意到你。我現在不方便透露太多,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只能告訴你他們的背景並不簡單,如果現在你和我拖拉著手,他們充其量只會當你是出外觀光的情侶,你剛才慌張是因為我失約,急著尋找我的蹤影。」
可可小臉漲熱,卻懾服于他淡靜的態度,下意識不再掙扎,只是繼續壓下聲音低叫︰「人家才不會這麼無聊理一個閑客的事!何況我們已經走了那麼遠,他們根本看不見。」
「看得見的。」向擎肯定,卻不解釋,只是略為握緊窩在掌心的小手。
她顫聲低叫︰「你……你不是稱呼那些老人爺爺女乃女乃嗎?就算沒有親戚關系,想必也認識你,萬一踫見我們在一起就將我拉下水了,我可不要和誰拉上關系!」
「未必。」
「但……」
「當時我丑態百出,他們卻搖著紙扇聊天說笑,這種情形下,我們又怎麼會是爺孫關系?」他笑了笑,「不過我知道這四老並不簡單。」
她也猜出來了,「什麼來頭?」
「在一次銀行劫案中。」他扭頭望了她一眼,見她一臉疑問,不再掙扎,微微一笑,捉穩她的手,像情侶般緩緩朝前走去。
「什麼?」她尖叫。
「噓——」他連忙遞手輕捂住她的嘴,「現下非常時期就別再引人注目了,否則我們兩個都不安全。」
「老天,你嚇壞我了,快把剛才那話說全吧!」
圓瞪著眼楮的樣子像只警惕的貓,在戒備中顯得純真可愛。他的心微微一動,淡笑說︰「這有什麼的,幾句就完事。來,到我居住的旅館坐坐去,我把事情告訴你——別拒絕,我們身後好像有他們的人。或許不是監視我們,但絕對在觀察此地是否有便衣警察或國際刑警,如果我們神色有異,定會被納入絆腳石行列,甚至成為暗殺對象。咱們同為廣東人,更有緣同室而居,希望你相信我不是壞人,不會害你,也不屑害你!」向擎語氣雖然隨意,卻含有不可駁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