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美好得讓他百般珍惜的女子,他花了六年時間尋覓的女子,尋到了,她卻不想回頭了。
他要解釋的已經解釋透了,該要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諒?才能再摟著她輕憐低笑,細語談心?
「小姐,你沒事吧?」司機縮著脖子觀察身後的女子。他可是百分百的熱心人哪,看剛才那樣子,除了他誰還敢冒著被揍的危險叫出聲來?只有他仗著懂些拳腳,看不得欺凌弱小,牢記好市民的責任。
卓盈垂著臉輕「嗯」了一聲,從手袋里掏出紙巾來。
「剛才……那、那男的沒對你怎麼樣吧?呃,要不要載你到警局落案?噢,還是不要吧,這些男女間的事,我幾乎天天看在眼里,嘻嘻,我曾經見過一對兒白日里提著拖鞋追砸對方,晚上又摟著一塊兒去吃宵夜呢。」
司機大哥一邊說一邊又瞄著卓盈,發覺她的神色沒半點的松弛,也沒有答話,便覺得有些無味。
不過,他可是個喜歡磨嘴皮的人,干笑了兩聲後,又自顧自地說︰「我干這行十多年哪,這回事可見多了。剛才那男人滿眼憂心地望著你呢,應該不是有心想傷害你的……不過哪,人世間的事很難說,像我和我老婆就是好例子。」
卓盈已經抹淨小臉,心情也緩緩平靜下來,便輕聲道︰「是嗎?」
「是啊!我結婚十年啦——」他拖長著聲音說。
「你人這麼熱心,你太太一定很愛你。」
「哪有什麼愛不愛哪,老夫老妻了,呵呵——」司機大哥笑著擺了擺手,「我們這些人學識不高,思想簡單嘛,要求自然不會復雜。」
「能成為夫妻,已是難得了。」卓盈微微一嘆。
「當然啦,百世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嘛。」司機大哥呵呵一笑,「總之姑娘你記著,某些男人是很死心眼的,認定了目標,會死追下去,除非……」
「除非什麼?」卓盈輕問,語氣卻有點急促。
「除非你嫁人了,呵呵——」
「我看你不像結了婚的人哪。」
「嗯……」
「那就接受他啦。」
卓盈說不出話來。
「哈哈,他做過傷你心的事吧?為女人?為錢?」司機大哥又笑了,「正常啦,我都幾次了——」
啊?卓盈睜大眼楮——幾、幾次了?
「哈哈,別用這個神色看男人,否則會說你小女孩子不懂事的!是幾次啦!第一次我們兩人還未結婚呢,我賭錢賭光了結婚的費用。第二次我老婆生仔時我在酒吧喝醉了。哈哈,第三次我沾了一個舞女,幾乎和老婆鬧離婚了。」
嘩?卓盈听得眼都直了——這對夫妻組合簡直讓她嘆為觀止啊,如果他現在的老婆還是第一任老婆的話……
「但我現在改過啦,呵呵,想當年我為了求回老婆的原諒,大冷天跪在她娘家的天井里兩天兩夜,她最終看不得我苦,就原諒我了。我現在把老婆當成心肝,她說什麼我都依著,哈哈——總之男人就是犯賤的性子,女人就要給他點下馬威看看,哈哈,法子幾大籮筐,死不了人就行了——」
噢,看來她也不算太糟糕,過程雖然傷痛,起碼寧聰肯回頭死追!卓盈眨了眨眼楮,心情莫名就寬慰了,也到家了,便叫司機停,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他,微笑說不用找了。
打開不銹鋼大門旁邊的小側門,她輕輕閃身進家門。眼楮先望向車庫,父母和哥哥的車都不在,朱姨大概睡了。卓盈松了一口氣,連忙步入偌大的客廳,直向樓梯走去……
洗澡時,她正要往臉上抹上洗面乳時,手突然停下,隨即用毛巾包著身子,沖到鏡子前睜大眼楮看著鏡里的自己︰鏡中的人兒小臉粉紅,眼波流轉,哪里有半點被人強吻的樣子!
半晌,她輕輕抬起右手,食指輕顫著觸向腫脹得嫣紅欲滴的嘴唇……卓盈的心,突然「咚咚」急跳起來!她眨了眨眼楮,唇輕輕向嘴內里抿去,然後,她嘗到了一股寧聰遺留在上面的狂野氣息……
小臉驀然通紅!心跳越顯劇烈!她輕輕捂著胸口坐在浴白邊,卻渾然不覺浴白里的水已經滿溢而出。久久,她略一動身子,便整個滑倒在浴白里!她閉眼抿嘴地掙扎了半晌,又記得今晚自己巳經掙扎得夠多了,干脆模著嫣紅的唇瓣,坐在浴白里「呵呵」傻笑兩聲,然後再度發呆……
窩在浴室足足收拾了半個小時,她才披著浴衣走出來。放在梳妝台面上的手機適時尖叫,她莫名地一陣心慌,上前拿起一看,果然又是寧聰。
腦海猛又閃過他剛才的狂吻,卓盈臉紅耳熱,立即「啪」地關了手機。
挨至黎明時分,卓盈終于勉強入睡。一覺醒來,巳是八點。眼楮尚未完全睜開,巳按開手機。內中果然全是寧聰發來的信息,內容是︰我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了,這回我要等你原諒,就等在剛才的梧桐樹下,等至你回復我的信息為止!
卓盈立時心跳如雷,卻又暗暗驚喜。驚的是他的此心不息,喜的同樣是他的此心不息……她連忙赤腳跳下床轉出陽台,趴著身子使勁伸著頭往門外張望——這兒離昨晚兩人糾纏的地點為直線來算不是很遠,若站在陽台上大概能望得過去。偏偏大門前有幾叢桂花遮了眼,牆外還有婆娑的梧桐樹,她努力得幾乎跌下樓了,還是看不清楚。
「鬼鬼祟祟地瞄什麼呢?」身後突然響起朱姨尖尖的嗓音。
卓盈嚇了一大跳,立即縮子訕訕地走回房里。「朱姨你又不敲門了,要是人家在換衣服……」話間,眼尾尚不忘再溜向大門的方向。
「我敲了,是你顧著玩雜技,听不到而已。」朱姨把一盒子早點放在書桌上。
「才不是,我在做瑜珈——」卓盈心虛地解釋,往洗手間走去。
「做到欄沿上去?」朱姨瞅了她一眼,上前替她把床鋪疊好,「你這丫頭,老說沒事沒事,暗地里卻在胡思亂想,別以為我不知道。」
「哪有……」卓盈從洗手間伸出頭,「話說得少了,你們就說人家太靜。人家陶陶性子又直又可愛,整天嘴不停的,你們卻說沒修養。」陶陶是她哥哥的女朋友,一個被她稱為很可愛、卻被母親說是沒修養沒儀態的女孩子。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話是沒錯了,太太遲早會知道。」朱姨橫了她一眼,拿起枕頭使勁拍了拍,然後噘著嘴自言自語地說,「這世道誰喜歡听假話說假話哪,尤其是男人。別說遠的,就說你哥,雖然樣子溫文,其實最是硬脾氣,他看不順眼的人干脆話也不說,哪里還會費心欺來騙去!」
洗手間內的卓盈听了,不禁微微一愣。半晌,她走回臥室,朱姨已經不在了。
硬脾氣的男人最懶得說假話嗎?那麼寧聰昨晚說的都是真話?如果他的解釋是真的,他確實還愛著自己嗎?該不該打個電話,重新聯絡阮玫,打探打探?
卓盈再度走向陽台,這個角度,確實望不到大門之外還有什麼。她微微嘆了一口氣,穿戴齊整,獨自吃完早餐,下樓後,猶豫了好一陣子,終于還是復了一個沒有任何意思的數字信息給他,才從後門走出卓家……
玫瑰
寧聰的三妹寧瓏,人如其名,是個長有一顆「玲瓏心」的女子。她和卓盈年齡相當,當日卓盈在白沙村慘遭羞辱之際,她正在外地讀書。否則,最懂兄長心思的她斷不會袖手旁觀,任那些或許可以用憨直,也可以用無知形容的親人,設計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