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涼風徐徐,滿天星斗,天空就像網罩一樣,包住整個大海。四周其實是一片漆黑。然而你如果用心去听,就能分出那一條細如絲線的界限——無聲的是天,有聲的是海。
天空中的星星仿佛每晚的位置都不同,她明白那是因為緯度不同。嚴若說以前的水手沒有自動駕駛及定位系統時,只要看北極星及南十字星,就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帆船的尾巴,拖著一塊1.5平米左右的厚木板,被戳穿了好些像漏斗狀的小孔。嚴若堅持要拖著它航行的。至于理由,眾人都明白,除了她這個旱鴨子。後來還是林明說出來了,當場令她滴下半尺的口水——原來,每天晚上,海浪會把各種各樣的魚沖到木板上面去,運氣好的話會有最新鮮美味的飛魚、松魚和烏賊,甚至小海豚,偶爾也帶了一些浮游生物上去,如果在黑夜,它們會發出美麗的磷光,像一大片鋪在木板上的珠寶,在黑暗中熠熠閃光。
有時仍然會看見一些海鳥停在木板上叨食浮游生物。帆船拖著它們前進,有時一整天不見面,傍晚又突然站在木板上撥頭弄臉地梳洗著,好不得意。
海上的生活就這麼簡潔而美麗,其間除了有一點小麻煩之外,還是挺美妙的。至于那一點小麻煩,又是緣于她是女性的身份。因為,她只帶了兩套內衣,如果踫巧下雨天,帶著薄棉的胸圍在小房間的抽風器前極有可能掛上兩天也是濕漉漉的。就像前天嘛,剛好下了一整天的雨,昨天的她,只好來個半濕胸圍硬上陣,害得她套了一件棉T恤外,還特地穿了一件風衣,以防那濕氣透過棉織布,在可愛的小胸脯上描出兩個大圓框。
在臨近赤道的地方穿那麼厚的衣服,立即惹得船上的男人們都怪怪地瞧著她。特別是那個嚴若,明明說過他了,還是整日嘴角一牽一牽的,真不知有什麼好笑的東西值得他歪一天的嘴,每每站在他面前,總是懷疑他能夠把自己從頭至內看了個通徹!
這日傍晚,眾人吃過晚飯後,衛薇在洗刷碗筷,林明到小房間休息。現在的值班時間已重新安排,男人們每人每天四個半小時,早上輪班一次,每人二小時十五分,晚上再來一輪。衛薇也被要求每天在駕駛室學習駕駛技術。
如果風浪穩定,帆船會滿帆進駛,船身輕盈前進,駕駛員只須注意風向的轉變,再調整桅桿就行了。
現在是蘇雷值班,衛風休息,其他人在船艙做自己的事。突然,駕駛室傳來蘇雷的吼叫︰「嚴若,嚴若快過來,你們也過來!」
這麼一吼,連剛剛走進洗手間的林明也折頭跑了出來。
下一刻,眾人齊聚駕駛室,定眼看著接收器上剛剛收來的緊急迅號,那是另外一只叫「幸運」號的貨輪向他們發過來的訊號——前方的航道上有兩處暗礁,水深僅1米,而且兩者之間通道很小,必須小心通過。一時間,緊張的氣氛充滿了「SUN」號。正在睡覺的嚴若立即跳起來,趕到駕駛室主持大局。
嚴若調整主帆,風在背後吹著,帆船破浪前進。衛風小心注意著水深探測儀,以備搶風調向。
船仍然平靜,氣氛卻是緊張的。這樣的驚險時刻,總是漫長而沉滯。半晌,水深探測儀發出提示警告,帆船前行略顯費力,鉛制的龍骨似是發出刮過礁石的聲響,聲音不算很大。半晌,嚴若突然望向滿臉凝重的衛風,「我們沒事了。」
他話音剛落,帆船果然又駛過了幾英尺,船身似是被拖慢了,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變成慢動作似的。嚴若雙手始終沒有離開駕駛盤,到後來,衛風也幫忙拉扯著。船轉了航向,風開始從側面吹襲。
眾人再度緊張之時,嚴若非常準時地激活引擎。帆船一下輕盈起來,速度立即快了。林明和蘇雷奮力調整好船帆。半晌,帆船再度听話地繼續前進了。
嚴若跳下升降扶梯,把艙板拉起來察看礁石有沒有刮傷玻璃鋼船底。結果還好沒有,真是虛驚一場。
衛薇坐在船艙,傻呆呆地盯著來來去去的男人們,此時此際,她明顯感覺自己真的有點多余了。
嚴若放下地板,回頭看了看她,然後走過來蹲子,右手輕輕模了模她的小腦袋,用她從未听過的溫柔的聲音說︰「放心吧,沒事了。」
衛薇一下愣住,瞪大眼楮望著他。嚴若一雙幽深的眼眸與她對視了幾秒,突然挺直身子,大步地走開了。
瞄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她咬了咬嘴唇,猛然發覺,心口兒跳得幾乎蹦出來了,小臉也莫名其妙地變得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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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過去,夜幕降臨大海,黑色的羽翼迅速俘虜了世界。人類的世界伴隨著陣陣的鼻鼾聲緩緩沉睡。衛薇卻縮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好半天仍然睡不著。心情有點恍惚,思緒飄移不定,腦子里掠過很多飄忽的影像,耳畔不停地響著那一句溫柔得有點異常的「放心吧,沒事了」的聲音……
然後在她的驚詫中,緩緩撩起心底深處一些很溫柔很溫柔的感覺。
——那天下午,她在甲板上听了他一些異于常人的經歷;昨天傍晚,他教她如何處理與蘇雷的關系;今天晚上,親眼目睹他沉著冷靜的處事作風,還有那一句很溫柔很溫柔的話語。而那句話,就像畫龍點楮一樣,在突然之間,奇異地挑起連她自己也懵然不知的情愫……
這樣的覺悟,如同驚雷閃電,突然而至,令她手足無措。思緒還未徹底理順之時,目光竟不知不覺圍繞著他的身影,瞄向有他的地方,心里,毫無理由地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有什麼生活習慣,他的——舉手一投足……
越是留意,心里就越會把細心觀察而來的小事歸納到一起來——
他很高大,有一米八零吧。皮膚黑黑的,不怎麼喜歡說話。嘴角不時會輕牽起來。他其實是在笑的,卻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笑些什麼。無法一眼明了的表情里藏著睿智,伴著一股淡淡的滄桑和輕閑,顯出一種奇異的令她越發心跳的味道。
就這樣奇奇怪怪地過了兩天,衛薇覺得有些心虛了,老是疑神疑鬼地猜測嚴若究竟是否察覺她在留意他。因為心里有鬼,餐桌上的小妮子吃飯吃得特別快;而且不和嚴若單獨坐在船艙內;實在不得不面對他的時候就趕緊垂下眼簾,卻不能控制地乘他不注意時用眼尾偷瞄過去,或等人家背過身去時拼命地觀察他!
包讓她感覺自己不正常的是昨天她看見嚴若倒水喝,當水注滿杯子後,船一個晃蕩,嚴若失手淋了自己一褲子,他皺著眉頭叫了一聲「shit」——明明是粗口呢.然而看在她眼里,竟然覺得他罵人也罵得好有性格!
天啊,為什麼會這樣呢,連一個男人說粗口也被她看成魅力的體現?——這究竟是什麼心理啊。衛薇從下午想到晚上,再由晚上想到床上,然後一聲申吟,捂著小臉栽在被面上。
此時此際,用她向來自詡聰明的腦瓜,綜合中學時單戀英語老師三年之久的豐富經驗,再加以研究二秒鐘,便立即得出結果,她在玩暗戀!這可是最孤獨、最寂寞、最沒什麼好下場的行徑啊……
棒天下午,林明殷勤地坐在餐桌邊替她修理廚房里兩支要上螺絲的小刀柄。她笑著和他東拉西扯地聊著,一會說麥當娜風騷性感,一會說基努‧里夫斯是她的偶像。後來聊至卡通人物櫻木花道,得知林明很喜歡畫漫畫人物,並且畫得很不賴,她捧著一籃子洋蔥頭立即就跳起來,說吃過飯就拜他為師,害得洋蔥頭片灑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