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四只藍眸不約而同盯住床頭板的浮雕。浮雕中的雷神頭頂閃電,可是,那閃電卻已斷成兩半。這究竟是船沉時撞裂的,或是另藏玄機?
拓爾低頭研究一會兒,手指使力一扳,閃電竟可移動。當破裂的閃電合成原有的形狀時,牆壁上方的木板驀地下降,出現一個窗戶大小的秘室。
拓爾和芙亞雀躍萬分,兩人迅速游至秘窗,從里面搜出兩大箱沉甸甸的箱子,他們對看一眼,點點頭,一人抱著一只箱子迅速游離龍船,片刻都不停留。
拓爾和芙亞一下車,就抱著箱子鑽進船只陳列室。
在海底浸泡了二十三年,不銹鋼箱面早已失去平滑光亮。
「上帝保佑。」芙亞祈禱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在懷疑什麼?」拓爾取來利斧,準被用最便捷的方法打開箱子卡死的鉸鏈。
「這個推測很可能會傷害到某些人……」芙亞頓了頓,藍眸蘊滿同情的光芒。「事關重大,還是先找齊證據再說。」上帝,她的心緒復雜極了,她一方面希望真相能夠早日水落石出;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的推論是錯誤的……
「你是我見過最頑強的女孩。」拓爾話雖如此說,眼中卻閃過激賞的光芒。
像芙亞這種意志強到足夠與他抗衡的女孩,世界上畢竟沒幾人。
他手臂一揚,利斧像道流星,劃過生銹的鉸鏈,鏘的聲,銹鏈斷成數段。
「支票、航海圖、現金、金塊、指南針、雪前緊急呼叫器……」拓爾把箱內的東西一一清出來。由于箱子內部有多重防潮設備,因此,海水並未滲入,箱內的東西毫無損毀,完好如初。
拓爾模模尚未開封的幾盒雪茄,眸光悠悠轉柔,他拆開其中一盒抽起一根放到鼻下嗅聞,性格的薄唇微微向上抿。「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這是爸爸最愛抽的品牌。」
芙亞望望沉浸在回憶中的拓爾,心頭不由感到一陣酸楚。
她這麼做對嗎?年幼喪父的拓爾已經夠不幸了,萬一真相如她所料,拓爾承受得了這個悲慘的打擊嗎?她不禁猶豫起來。
拓爾回過神,張開雙眼。他見芙亞怔怔望著他,不由得對她笑了笑。「傻瓜,你不是急著想知道箱中的秘密嗎?鏈子幫你削開了,為什麼不打開來看?」
「喔!」芙亞咬咬唇,毅然決然打開沉重的箱蓋。也許這一切只是她天馬行空的幻想,也許箱子里根本沒有她要的「秘密」……
這只箱子中裝了幾包求生袋,袋中放著包裝水、罐頭食物、干糧等東西。
「爸爸果然深思熟慮。」拓爾探頭一看,不禁又懷念起父親來。
不過,雖然準備了這些東西,父親仍然沒有機會用到……
芙亞把手伸入塞滿求生包的箱內,正想取出那些袋子時,柔女敕的手指仿佛觸到了塑膠硬殼類的蓋子,她隨即撥開凌亂的求生袋,挖出一只黑色塑膠箱子。
「果然在這里。」捧著黑色箱子,芙亞不禁顫抖起來。
「錄音帶?」拓爾依稀記得童年時曾經見過這種黑箱子。
「這就是你要我找的東西?」他納悶地瞥了芙亞一眼。
「我真不敢相信……」先前的猶豫與不安,都被狂喜給淹沒了,芙亞顫抖的反手打開黑色卡帶盒,藍眸竄起絲絲熾烈的火花。
「你爸爸果然錄了錄音帶,他果然為他那位神秘愛人錄了錄音帶。拓爾,你應該還記得你父親在那封情書未了所說的話吧?」
「在這漫長的航行中,除了寫信之外,我還要以情歌和聲音表達我對你的仰慕,盡我所能來感動你的心。」拜眼前這位小麻煩之賜,他整封信都背得滾瓜爛熟。
「對!」芙亞點頭如搗蒜。「就是這些錄音帶。」
「等等,我不懂你的意思。」思路一向清晰敏銳的拓爾完全被她弄胡涂了。「我爸爸為了那位神秘愛人,把自己唱的情歌錄了下來,也就是這些錄音帶……」
「嗯。」
「對,但是,這又能證明什麼呢?」
「由你父親的信推斷,倘若你父親失事之前就錄了情歌,錄音的時間應該是在寫完情書之後,發生意外之前。」
「嗯。」
「你父親寫情書時已是黃昏,假沒意外是在晚間發生,那麼,這卷錄音帶極有可能錄到意外的聲音……」芙亞打住,不再繼續說下去。
「你一定掌握到某些線索,卻不肯告訴我,對不對?」拓爾不覺有些生氣。
「我們先听錄音帶吧。」芙亞逃避他銳利的眼光。
拓爾不再說話,抿著嘴。悶悶不樂地打開置物櫃,從里面取出那架老式錄放音機。
經過愛德華的巧手修理過,這架錄放音機已恢復原有功能。
芙亞很快就從一小箱錄音帶中找出那卷標有日期的錄音帶,她把錄音帶放入錄音機中,先按下回帶鍵,沙沙沙的卷帶聲,在倏然靜寂的空間響得格外大聲。
拓爾雙手托腮,懶洋洋地靠在長桌上,他實在不相信芙亞這個太過浪漫的推論。
芙亞緊張地坐在錄音機旁,答案馬上就要揭曉,她的心跳得幾乎要沖出心口來。
不一會兒,回帶鍵跳了上來。
芙亞顫抖的手指按下放音鍵,屏神靜待……
罷開始有幾秒的空白,驀地,一陣流暢悅耳的弦琴聲打破忐忑的靜默,緊接著一道低沉性感的男子聲音伴著吉他的旋律響起︰
「我的愛,今天是初航日。此時,夜已深,天空繁星閃爍!上床之前,我要為你演唱一支古老的維京情歌,希望我的歌聲能夠乘著風的翅膀,飛入你的夢里……」
炳哈哈……
錄音帶中突然爆出一記突兀的笑聲,拓爾和芙亞彼此互看一眼,心跳陡地漏跳一拍。
這聲音……
拓爾臉色倏地刷白,身子也僵了。
「你來做什麼?」老拓爾停止彈唱,忿忿地問。
「都四十歲的人了,竟然還自言自語唱起情歌來,你羞不羞啊?」女人的聲音像剛喝下一桶醋,又嗆又辣又酸。
「不關你的事!」老拓爾邊摔琴邊咆哮。
「當然和我有關系,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奧丁夫人!」女人瘋狂咆哮。
「再也不是了,歐拉,要是你不在一星期內簽署離婚文件我就申請離婚,到時候你不但會失去我提供的優渥的贍養費,還得面對司法審判,你的‘信徒’將會知道他們最仰幕的婚姻顧問,竟然是個心狠手辣的妒婦,曾把年輕的女佣關到地牢內,活活打死……」
「不,拓爾,你不能這樣對我!求求你,不要如此對待我!」女人苦苦哀求。
「只要你簽字,所有舊事就一筆勾銷。」
「不,我不能離婚,我是挪威婦女的精神支柱,一旦我離了婚,全國婦女將不再相信我,也將不再相信婚姻……」
「神經病!」
「拓爾,不要逼我離婚,我們可以分居,你甚至可以把那個女人帶回家里住,我絕對不會干涉你,求求你,不要毀了我的事業和形象,求求你……」女人苦苦哀求。
「歐拉,夠了,我厭倦了你自己的事,我沒有必要為你的野心負責,況且我已經答應她了,我一定要離婚,你還是簽字吧。」老拓爾堅決說道。
「不,拓爾,你不能毀了我,如果你把我逼急了,可別怪我……」
「你敢對我怎樣?就像你對付那個可憐的女佣一樣對付我嗎?」老拓爾不禁咆哮。
「你放開我!」
「哼!」老拓爾的聲音驟然平靜。「我不想再和你扯下去了,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消失!」
一陣急躁的腳步朝外面走去。
足音過後,空氣有長達一分鐘左右的靜默,然後,一記陰冷的聲音輕輕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