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 第19頁

為首的那位,身材特別高大勁美,他立在船首,昂首眯視漆黑的海天,莊嚴果決的神情與高貴的儀態,令人聯想起一千多年前那位挪威維京酋長。也許,當年的殷格亞納遜也是以如此昂然深思的姿態,佇立龍船的船頭,俯視籠罩在煙霧中的冰島。

他們已在海上搜巡三日,殺人鯨卻銷聲匿跡,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在這個時候,陣陣怪異的波動連番襲至,小船在深不見底的海上晃了晃。

「這浪挺怪的,難道風向又要變了?」掌舵的維京男人皺皺眉。

殷格眯成一線的藍眸迸射出精光。「小心,惡鯨就在附近。」他是海洋的子民,大海絲毫的變化,都逃不過他敏銳的感覺。

眾人一听,全都打起精神。

「通知其他人。」殷格高大的身軀向前俯傾,眯眼注視闊深黑暗的海面。

「注意,注意!全面戒備,殺人鯨就要出現了。」副手用無線電對講機通知海岸上的支援部隊,一旦有危險情況出現,停在岸邊的直升機與快艇便會迅速行動。

(訊息收到。)對講機中傳來哈拉特的回應。頭腦冷靜的他是此次捕鯨行動的岸上總指揮。

氨手方收了訊,船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一股超強的激流自船底竄起,小船嚴重傾斜,眼見就要翻覆,穿著黑色勁裝的殷格立刻跳到舵手旁,緊急穩住傾斜的船身。

正當大家拍額慶幸時,高掀的波浪間浮現一抹隱約的灰白,他們尚未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殷格已經跳到船首,他伸手拿穩亞納遜家族祖傳的刺鯨戟,碧藍雙眸迸出懾人寒光。

「你終于出現了!」殷格哈哈一笑,高大勁美的身軀向前傾,像只姿態昂揚的飛鷹,俯身沖向波濤洶涌的海面。

眾人見首領躍下海面,紛紛跟著跳下去。

不一會兒,船上只余一名舵手,他迅速拿起對講機,向岸上總指揮報告最新情況。

黑幽幽的海天爆發慘烈的人鯨大戰,驍勇善戰的維京勇士卯上凶狠嗜血的龐然怪物,激烈戰況已持續一段時間,緊張的吆喝夾雜在波濤起伏的聲浪中。凶狠的巨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雪亮的長戟起起落落,險惡的戰況仍在繼續。

站在特制望遠鏡前觀察戰況的哈拉特看得血脈僨張,他的手臂不知不覺舉了起來,隨著眼楮所見的畫面,做出刺鯨的動作。

「刺它眼楮!快閃!上!下月復!不對!左側!」哈拉特不停吆喝,流動在他血液中的維京基因被激烈的打斗刺激得躍躍欲試,不能親身參與刺鯨的行動,實是一樁憾事。

正當哈拉特比劃得渾然忘我之際,身旁突然響起一道他做夢也想不到的聲音。

「哈拉特,你怎麼了?怎麼一面看望遠鏡一面跳舞?」

炳拉特遲疑了一下下。奇怪,這不是桑雅的聲音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滿臉狐疑地轉過頭來——

「桑雅——安吉莉亞!」哈拉特詫異地大叫。「你們來這里干什麼?」由于太驚訝,他的口吻又沖又急。

桑雅和失憶互看一眼,站在她們倆身旁的青年向前挺進一步,搶先開了口︰

「我到冰原探望二夫人,多嘴說出殷格捕殺人鯨的行動,二夫人听了十分擔心,我便擅作主張,帶她們到這里來。」青年把所有過錯都承攬下來。

「哈剛,你瘋了!」哈拉特臉色沉了沉。「你知道殷格的個性,要是他知道你這麼做,鐵定不饒你。」

「不,是我一直追問他殷格的下落,苦苦逼他,他不得已才帶我來。」失憶趕緊澄清。「你千萬不要怪他。」

這位名叫哈剛的青年就是把她從海上冰山救起來的人,他和費加從小一起玩到大,生性隨和的費加對出身貧窮的哈剛相當友愛照顧,因此,哈剛對費加一直懷著特殊的感情。當哈剛听到冰上摩托車隊的朋友談起到冰原搜救二夫人的事後,便跑到冰原探望,看她是否平安無恙。

由于殷格事先下了令,不許任何人把捕鯨的事透露給冰原上的人知道,失憶在找不到殷格及哈拉特的情況下,只好追問來訪的哈剛,哈剛念及費加的友誼,不但道出捕鯨行動,還禁不起失憶的哀求,帶她到海岸來。

炳剛知道自己必定會受到懲罰,但是為了二夫人,他心甘情願。

「唉——」哈拉特望望他們三人,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哈剛,不如這樣吧!你再把她們倆送回冰原去,這件事就一筆勾銷,當作沒發生過。」他想了想,做出決定。

「不,我要看殷格!」失憶用哀求的眼光望著哈拉特。「你讓我看看殷格,他現在人在哪里?有沒有受傷?」她抓住炳拉特的手臂,楚楚可憐地哀求起來。

炳拉特原本就是個憐香惜玉的漢子,失憶又為他畫了一幅維妙維肖的素描,他實在狠不下心來趕她走。

「殷格平安無事,他正和那條怪物搏斗呢。」哈拉特站到特制的望遠鏡前,邊說邊搜尋人鯨大戰的現場。「我可以讓你看一會兒,但是你得在他回來前離開。否則,他若看到你在這兒,一定會大發雷霆,屆時我們所有人都會遭殃。」

「沒問題。」失憶連忙答應。

「找到了!」哈拉特讓出位置,請她站到椅子上觀看。

失憶連忙站到椅子上,只見暗夜惡斗,形勢險峻,柔弱女子一瞧,馬上尖叫聲連連。「啊——」

全面戒備的維京勇士們面面相覦,這尖銳驚急的叫聲實在有損維京人的威風,但她是亞納遜家的女主人,他們總不能叫她閉嘴吧?

雄赳赳、氣昂昂的維京勇士只好蹙著眉、抿緊唇,強自忍受宛如天崩地裂、地球毀滅的尖叫聲。

炳拉特也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平常講話總是嬌嬌柔柔,想不到她體內竟有如此強烈的迸發力,真不可思議。

他又拿起一架輕巧的望遠鏡,密切注意遠方海域的戰況——

幽暗的海天綻放出稀微的晨光,血腥的殺戮已近尾聲。

垂死掙扎的巨鯨還想扳回一城,殷格長戟一射,正中要害,龐然怪物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血肉模糊的軀體劇烈抖動幾下,泛著微光的海面揚起滔天巨浪,沉浮海中的維京勇士連忙潛入海底,朝捕鯨船游了過去。

不久,巨鯨一動也不動地泊在海面,遠遠望去,仿佛一座海中孤島。

滿臉疲憊的維京勇士見惡鯨已死,全都露出欣慰驕傲的笑容,他們互相拍拍肩膀、擊擊掌,吆喝幾記,俊偉的身影一道道躍上船。

「叫拖曳船來收鯨尸。」殷格掠掠濕透的金發,粗獷俊美的臉龐泛著燦亮的光彩。

殺得過癮極了,悶在他體內的恨與掙扎,都在這場激戰中得到紆解,他的心頭輕盈又明亮,就像天空中的陽光。

「惡鯨已死,派拖曳船過來。」舵手朝無線電對講機喊道。

(知道了。)對講機傳來哈拉特的聲音。

海岸的方向傳來渾厚雄壯的歌聲,船上的維京勇士一听,全都舉起雙手,朝岸上高歌的人群揮手。

這支旋律簡單、感人的歌曲是古維京人的凱旋曲,每當遠征的戰士凱旋歸來,等候在岸邊的家人便會高歌此曲,歡迎龍船入港。

緊張的氣氛已被古老的歌聲取代,海岸上的人群唱著、笑著,歡樂的氣氛猶如節慶時的祭典。

連桑雅都加入高歌的行列。

失憶是此地唯一的異類,不會唱凱旋歌的她擠到人群前面,以燦如朝陽的笑靨迎接站在船首的愛人歸來。

他那頭濕透的金發緊緊貼在曬成蜜色的臉頰上,沾著水珠的發梢在晨光中閃爍著七彩光芒,冰藍的眸子被身後的藍空襯得又深又藍,仿佛最蔚藍的湖水,又像最深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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