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父親冥冥之中保佑促成的;父親對她的愛並不因為死亡而停止。而她的亨瑞雖然還在海上,她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很快……
***
熱帶島嶼的午後充滿慵懶的氣息,天地之間寂靜無聲,仿佛所有生物都沉沉入睡。趙菲雅自從吃過早餐後就開始睡,嚴重的暈眩讓她無法下床。
陽台上忽然飛來幾只不肯歇息的翠烏,清揚如笛聲的歌聲喚醒沉睡已久的趙菲雅,她笑著張開雙眼,她最愛听這種鳥囀。
她挪挪枕頭,想要坐起來。驀然,一只水藍色信封自枕頭旁落到她身畔,她連忙拿起印有飛鷹標幟的信封。
"亨瑞……"她的嘴角不覺顫了幾下,信封上遒勁有力的字跡勾起她無限思念。她急忙拆開信封來看。
我的小東西︰
現在說愛你,會不會太遲?我不是故意丟下你,而是有太多的事情要想,唯有獨自出海,我才有勇氣面對真實的自已,才有勇氣回想不堪的過往。
寫這封信給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些往事——一些難以啟齒的事。看完這封信後,如果你對我的想法仍然一樣,如果你對我的愛意仍然沒有改變,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旁。
我知道你對我和莉莉烏之間的關系感到懷疑,尤其經過那瘋狂的一夜後,你心中的疑雲必定更深,就讓我從頭告訴你吧!
我四歲那年,母親就病逝了,渴望母親的慰藉遂成為我童年最深的願望。然而,沉溺于花草世界的父親並沒有注意到我的需要,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植物的世界,無心教育他唯一的孩子,也無心管理島上的產業,許多寄居我家的親戚便乘虛而入,每個人都想從安森島得到好處。我知道親戚們意圖不軌,我也怨恨父親的軟弱,可是,當時我只是個孩子,我又有什麼辦法?
然而,我十三歲那年,事情有了驚人的變化。
案親忽然從歐胡島帶回一位年輕美艷的夏威夷女郎,她是蘭花博覽會的展示小姐,他們兩人在博覽會上認識,閃電式地結了婚。島上的親戚相當排斥莉莉烏,大家都認為她是淘金女郎。但是,我喜歡她,因為她對我很好。
莉莉烏具有父親所缺乏的強悍精明,她看出親戚的不軌,大力整頓各部門。親戚們更加討厭她,時常在背後說她的壞話。然而,我卻因此更加喜歡她。
莉莉烏的來到,對我產生很大的影響。她不但親自接我上下課,還經常抽時間陪我打球、游泳、爬山。每天睡覺前,她總會親吻我的臉頰互道晚安。這種親密關系正是我長久以來渴求的母愛,我很高興有莉莉烏這個繼母,我對她的愛和信賴絕非旁人所能了解。
我開始發覺莉莉烏不葉勁;是在一個下雨的夜晚。
當時,父親又到別的島嶼參加花展。那個夜晚,莉莉烏照例來到我房間道晚安,不同的是,她竟然鑽到我的被窩中,與我同眠。她說雨下得太大,她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要我保護她。從那之後,她開始顯露出她的,她經常撫模我的身體,她也利用青春期少男的好奇心,慫恿我撫模她。我知道那是不對的行為,可是,莉莉烏總有辦法說服我,她一再誘騙我滿足她的,漸漸地,我也陷入不可自拔的與罪惡中。我心中有太多的痛苦無法宣泄,莉莉烏便發明了皮鞭的游戲,她說只要我感到痛苦時,就用皮鞭抽她,這樣,她和我都會感到快樂。
菲雅,我的愛,發生在我青春年少的事是那麼丑陋與不堪,我並不打算告訴你所有細節,我想告訴你的是——亨瑞‧安森也是個受過性侵犯的孩童,整整三年,小亨瑞都生活在黑暗之中,那瀕臨瘋狂的痛苦,絕非普通人所能體會。
後來,事情終于爆發了。我被送往英國念書,以我而言,這是一種解月兌。在英國,我過著放浪形骸的生活,唯有縱情享樂才能撫平受傷的心靈。之後四年,我從不曾回到安森島,大家都以為父親不讓我回來,其實是我自己不想回來。(父親是個溫和柔弱的人,他很容易原諒別人,事情爆發不到一年,他就原諒了我及莉莉烏。)
我不想再見到莉莉烏,不想再憶起昨日種種。然而,莉莉烏卻不放過我,她幾乎天天打電話催我回家,不論我對她的態度如何惡劣,她總是不放棄。我以為只要不回安森島,我和她之間就不再有瓜葛,但是我太小看莉莉烏了,我忘了她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惜犧牲一切的女人。
當父親的惡耗傳到英國時,我立刻知道是莉莉烏謀殺了父親。她曾在前一天的電話里對我吼道︰"好,你以為你不回來,我就拿你沒轍了是不?我會讓你知道你錯得多離譜。"說完這些話之後,她狠狠掛掉電話。第二天晚上,父親失足墜谷的惡耗就傳到英國。
莉莉烏勝利了,我終于回到安森島。
當時島上盛傳我和莉莉烏合謀危害父親,連檢調單位都派人到島上調查,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那些覬覦我財產的親戚安排的,倘若我真的被判謀殺,安森島將會落入他們手中。但由于證據不足,調查很快就結束。調查人員走後,我再也無法忍耐,遂把所有寄住的親戚都趕出安森島,莉莉烏自然也得走。當我找她談判時,她又哭又鬧,我們兩人打了起來,她竟然拿出一把匕首,說要與我死在一起,永遠不分離,我臉上這道疤痕就是那一夜留下來的紀念品。
我沒有堅持趕她走,並非由于害怕,而是出于同情。我發覺莉莉烏是個很可憐的女人,她完全被她自己的控制住了。她愛得太強烈、太瘋狂,她的愛對她自己和別人而言,都是一種負擔。
當然,我是恨她的。我必須承認,我確確實實愛過她,直到現在,我仍然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初嫁到我家的情形,那段幸福快樂的時光是我畢生難忘的,在我心底,永遠有個屬于美麗後母的角落。
于是,我把莉莉烏的畫像取了下來,也把屬于安森家女主人的珍珠項鏈拿回來,她謀殺了父親,再也沒有資格擁有安森夫人的榮耀。
我把莉莉烏遷到偏遠的房間,借此減低兩人踫面的機會。這十五年來,我們很少說話,偶爾踫面也是大吵大鬧。我照樣過著花花大少的生活,莉莉烏卻連半個男朋友也不交,她是個很強烈的女人,我很懷疑她是如何度過這麼長的歲月。
日子似乎定型了,我也認為自己會一直縱情聲色,飄泊過一生。
可是,你突然走進我的生命中,你的純真喚醒我沉睡的情感,剛開始我以為這只是新鮮的誘惑,漸漸地,我陷入不可自拔的愛戀之中。小東西,這是我的初戀,一個三十五歲男人的初戀。我不怕你笑我,因為我知道你愛我。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必須向你懺悔——法蘭克是對的,我不該逞一時之意氣讓你住進飛鷹堡,我應該先解決莉莉烏的問題才對。原諒我欠缺思慮,徒令你受了那麼多煎熬與驚嚇。
另外,也請你原諒我懷疑你和法蘭克之間有染。其實,我並不完全相信眼楮所見的情形,真正吞噬我的,是半信半疑所勾起的回憶,那些黑暗的往事仿佛在向我嘲笑,笑我沒有愛人的資格,我才會瀕臨狂亂。
看完這封信,你仍然願意當我的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