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春立刻欠身退下了,她是蘭萱的貼身婢女,很明白這位格格要真發起怒來該是多麼的可怕嚇人。
蘭萱等到屋內只剩她一人後,這才吁出一口長氣,掀開了頭上的喜帕。
她盤腿靠在床褥上,就開始挑著四角的零嘴們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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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蕁推門進入喜房時,一眼就看到在外屋打盹的婢女小春。他無奈地搖頭,明亮的雙眸里閃過一些戲謔。
看來,這個小婢女今天也累壞了。于是,他並沒有叫醒小春,直接走進內室。
而後,他就被自己眼前所見景象給震撼住了,一時間竟只能呆立房中。
滿地的狼藉,有花生殼、栗子殼、桂圓殼、還有些沒吃完的紅棗滾了一地。他的新娘,鎮威將軍的二格格,皇上親自指給他的滿族淑女,此刻正躺在他們的喜床上呼呼大睡,她不僅掀掉了大紅喜帕,還將喜服也月兌了下來扔在床沿。
張蕁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定了下神,仔細一瞧——她的腿後枕著的那是什麼?是他們喜床上的玉如意!此刻正被她踢到了腳後跟!
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新郎還未進屋,新娘便已經寬衣而睡,甚至擅自掀去喜帕!
他按捺住心底的滑稽感,耐住性子走到床邊,猶豫地伸出手去又縮了回來。
「蘭萱。」沉著聲,張蕁低喚了一聲。
蘭萱的肩膀微微轉動了一下,但依然好夢正酣,絲毫沒有醒覺的跡象。
張蕁靶覺到內心洶涌而上的不滿與無奈,他努力克制,繼續嘗試將她喚醒。
「蘭萱,蘭萱……醒來,醒醒。」見她依舊無動于衷,張蕁伸出手去推了她的肩膀。
「不要吵我!」蘭萱向來最氣有人驚擾她的睡眠,她習慣般地抬手揮開對方。「小春你這奴才,我說過多少遍了?本格格休息時,哪怕是天塌了也不準煩我!」
睡眼惺忪,再加上起床氣,蘭萱只覺得腦袋脹痛,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天塌了你也可以繼續睡,但是今天的婚禮儀式還沒結束。你若不想完成它,也有義務要告知我。」張蕁立即後退了一步,他一向溫雅的臉龐此刻卻籠罩上一層寒霜。
蘭萱被這個低沉的聲音給嚇醒了,她猛地坐起,眼露恐懼之色。
「我……我沒有不想完成……」她嚇得臉色發白,慌亂得想要披上喜服,戴上她的紅蓋頭。
「那我就先離開。」他冷眼掃過她蒼白的臉色,倏地轉身。
「別走。」趕緊穿上花盆底鞋,蘭萱也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一下站了起來。「你怎麼不讓丫鬟把我叫醒呢?」
「我不走,你如何更衣梳妝?我去門外等待,如果可以進來了,喚我便是。」他沒有回頭,聲音平靜無波,卻毫無溫度。
他生氣了。蘭萱伸出的手頹喪放下。確實,她現在這副不雅之態,也著實不適合與他繼續對話。剛才她有沒有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此刻腦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來……
「小春,小春,你快來助我更衣。」然眼前最要緊的便是她的儀容儀態,其他一切免談。
「是,格格。」小春訓練有素地一躍而起,奔進了內室中。
「你這奴才,怎麼能睡這麼死?連姑爺進房了都不知道?」蘭萱氣惱地瞪向她的貼身女婢。
「格格。」小春嚇得跪了下來。「是奴才的錯,奴才該死。」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跪了,快起來幫我準備,姑爺還在門外等著呢。」蘭萱看到小春一臉惶恐,她有些後悔自己言語過重,趕緊將她扶了起來。
「格格,可是您怎麼……怎麼把這里弄成這樣?」小春惶恐不安的四處觀察,滿地的垃圾,新床也完全沒有了整齊模樣。
「我……我也不知道……」蘭萱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我迷糊中覺得困了,原本只想小歇一會後,才招呼你們來收拾的。沒想到都這麼晚了。」
「小春先伺候您更衣……」小春俐落地替她套上喜服。「我去叫其他丫頭進來打掃和替格格重新梳妝。」
「是是是,你快去。我自己可以梳頭。」蘭萱六神早就無主,今日她算是丟盡了顏面,如果這些事傳到阿瑪額娘的耳里,定又惹來一番嚴厲的訓斥。
而且,還讓他給瞧見了,他心里會怎麼想呢?哪有新嫁娘這麼放肆無禮的?即便是一向從不喜被禮教束縛的蘭萱,也明白自己今日出了大紕漏,因而覺得羞愧,感到慌張。
丫鬟婢女們一涌而入,喜婆更是滿臉驚慌的看著新床。
「格格……您……您怎麼把那些喜果兒都吃了?」喜婆也是頭一遭看到如此情景,一時也傻了眼。
「那些喜果兒不能吃的嗎?」正要戴上喜帕的蘭萱再度臉兒一紅。「我還以為是為了怕我肚子餓,特意準備的呢。」
「我的好格格呀!」喜婆只能兀自搖頭,另外吩咐人趕緊再去拿點喜果兒進來布置。「這四樣干果是為了取名字上的吉祥寓意。咱以前是直接放在被子中,但那樣蓋起來不舒服,因此現在才放在棉被的四角上。」
蘭萱一面坐上床榻,一面點頭︰「那都是些什麼寓意?喜婆,你跟我說說。」
「您先把喜帕給蓋上。」看她眨動著一雙好奇大眼,喜婆趕忙替她蓋上帕子。「這桂圓呀是取其團圓之意,棗兒和栗子則是早立貴子,花生則是取其兒女成雙之意,再加上中間的那玉如意,便是如意吉祥,子孫滿堂、團圓和美。」
「怎麼都是這些個……」蘭萱羞紅了臉,端正了姿勢後,終于又恢復了正襟危坐的典雅儀態。
「你們動作快點,別讓爵爺久等了。」喜婆喝令著丫鬟們。
蘭萱則端坐床榻,再也不敢多說一語,多動一下。
「姑爺來了。」當听到丫鬟們的稟告聲後,她的心髒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蘭萱咬了下自己的下唇,暗下決心,接下來的儀式中,她定要做到最完美最出色,以彌補先前的失態。
只是,能否順利完成,她真的是心里沒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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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
這本應是個洞房花燭夜,你儂我儂間自有一番旖旎春光之時。
然在這喜氣洋洋的新房中,雖寂靜無聲,新郎新娘卻都未寬衣,而是各自坐在喜床一頭,沉默以對。
蘭萱已經坐了整整一天了,她此刻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心情也很郁結。
「那個……相公……」她這樣喚他沒有錯吧?蘭萱倏地紅了臉。「已經晚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歇息了?」
張蕁只是靜默地點了點頭︰「格格先行歇息吧。」
「可是你不睡,我怎麼能……」蘭萱絞了下手里的帕子。「這多奇怪。」
張蕁起身望著她︰「你累了一天,沒什麼奇怪。」
「那你呢?」蘭萱見他面無表情,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我看一會書。」他指了指外室。
「新婚之夜哪有新郎還看書的?」低下頭去,她既覺得委屈又感到失望。「先前把合歡酒給灑了不是我的本意,誰讓我心兒亂跳,手指發抖呢?吃子孫餑餑時它的味道的確讓人無法下咽,太硬了。還有那長壽面,半生不熟,也吞不下去……」
蘭萱委屈地張大她的玲瓏雙眸,她知道自己又犯了錯,把婚禮搞得亂七八糟。但那並不是她的本意,他為何從挑開喜帕後,就一臉嚴肅,甚至不對她笑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