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打開,她優雅抬步……但手里的珍珠手袋倏地掉在地上,她蹲撿拾時,臉色卻異常的蒼白。
「你看到我會這麼驚訝,還真讓我感到意外。」
電梯里只有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他搶先一步替她撿起手袋,手橫在電梯門上,阻止門板合上,目光陰冷的瞅著她。
雪的心劇烈狂跳,她明明已經確認他昨天回台北了啊!為什麼今天還會出現在紐約?
她為了讓他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動用了很多關系,才讓他在台南開發的新建設案發生問題,逼得他不得不親回台北解決。
「我放棄了那個建設案,我會留在紐約,留在有你的地方。」他輕輕地說,眼神冷漠的看著她。「不進電梯嗎?我已經等了很久。」
似乎听出他話里有話,她微吸一口氣,昂起頭,神態恢復如常。
「謝謝。」
接過手袋,雪走進電梯,語氣疏遠而高傲。
「你原名叫季默涵,是季默羽的孿生姐姐。你小時候在孤兒院里長大,那並不是一個待人和藹、讓人感覺溫暖的地方,所以你三次逃出孤兒院,每次還是都被抓了回去。」隨著電梯的啟動,石曜冰冷的聲音猶如地獄的回聲,提醒她過去的黑暗歲月。
「十歲那一年,你第四次想要逃走,卻被來台觀光的一對日本夫婦發現,他們被你倔強的性格所吸引,所以決定收養你。從此以後,你就改名為伊崎和緒,成為伊崎集團家的小姐。但其實伊崎夫婦收養你,也有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石曜的聲音繼續在狹窄的電梯里回蕩,明明應該很快到達宴會場所的電梯,今天卻像是老牛拖車,久得讓人以為永遠不會到達。
她一瞥,才發現他按下暫停鍵,電梯才會不動。
她靠向身後冰冷的金屬內壁,一股寒氣從腳下直沖向腦門。
「他們本來想將你嫁給他們的獨生子伊崎直人,因為他有智力障礙,而且還有殘疾,你的養父母希望你能為他們伊崎家生下繼承人,所以你又再度逃走……」
「……我在法國遇到零,是他把我帶入組織,將我訓練成一個冷血的獵手。他教會我許多東西,也讓我具有生存的能力,表面上我還是伊崎集團家的養女,但其實他們和我早就沒有關系。」雪用顫抖的聲音接下他的話。
石曜眼神深不可測的凝視著她的臉。
「你和默羽雖然是同胞姐妹,然而境遇卻完全不同。」
「那又如何?」她蒼白的臉上浮現憤怒的紅暈,冷靜在瞬間被抽離她的身體,她咬著牙,聲音淒厲。「所以你是想說我很令人同情,還是想說我是因為這些經歷才會性格扭曲?」
她無法不憤怒,因為她不想要他的憐憫和同情,她根本不想要他知道她的那些過去!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屬于哪一種人?」他的聲音低啞,語氣帶著深刻的探索,闇黑的眼神沉默地梭巡她的臉。
她到底是哪一種人?她怎麼會知道?
雪的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她的表情卻顯得淒涼無奈。「哪一種人?我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法確定,又怎麼能回答你這麼深奧的問題呢?」
石曜凝視著她落寞的笑容,深邃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深沉。
第八章
「你是季默涵,季默羽的孿生姐姐,我父母好友的女兒。」石曜向她走近,在狹窄的電梯空間里,他的聲音有力的回蕩著。
「是嗎?」雪的目光有剎那的渙散,但立刻又變得銳利。「所以我才能冒充她去欺騙你,你現在在這里到底想做什麼?報復我嗎?」
石曜出乎她意料的搖頭。「我不想報復你,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事還沒有完結,你還欠我許多解釋。」
她愣了一下,神色有一些倉皇。
他這句話里的含意到底是什麼?
「我的父母竟然會不知道你們是雙胞胎,如果他們也能把你找到,也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他的聲音依舊沉穩鎮定。「如果我可以早一點發現,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可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如果’,只有已發生的事實。我並不能說自己毫無錯誤,所以報復你,毫無意義。」
「不,這不關你父母、也不關你的事。他們沒有義務撫養我們姐妹,更沒有義務一定要找到我。發生車禍的時候,我母親為了保護我和妹妹而犧牲,之後因為操作上的問題,我和她被送進了不同的孤兒院。」
雪打斷他的話,用淡淡的笑容掩飾她眼中的悲哀。「你的父母能把默羽帶離孤兒院,我就很感激他們了,大概因為我是個冷漠的人,所以特別羨慕這些有愛心的人。」
石曜定定地望著她,眼神迷離而不可測。
「而且在冒充默羽的這件事上,應該承擔責任的人是我,你沒有發現問題,都是因為我演技太好,不過這也是我必須做到的,扮演不同的角色是我的職業!」
「你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也在替我找借口,這是為什麼?」他的語氣變得強烈。
「不為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有什麼道理推卸責任。」她不敢正視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故作輕佻的挑了下眉,接著垂下眼。「我只是說出事實,你不是也說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事實嗎?」
「不過,我還是想和你說一些‘如果’的事。」他的目光愈加犀利、強烈。
「什麼?我看你還是趕快讓電梯恢復運轉,不然早晚會有人發現我們。」她看著自己的腳下,還是沒有抬頭。
「如果那一天我沒有看到默羽,事情沒有被揭穿,你會怎麼做?一直就那樣假扮成你的妹妹,以季默羽的身分過一輩子?」
他並不高亢的聲音卻震撼著她的心靈,讓她強裝的鎮定處于崩潰的邊緣。
「如果我沒有發現你的秘密,你就會永遠的欺騙我?甚至以季默羽的身分嫁給我,就這樣過一輩子嗎?」石曜沒有催促她回答,但他清晰有力的聲音卻撞進她的心里。
「沒有這樣的‘如果’……而且也不可能……」她說得含糊。「我不可能永遠假扮她,那不可能……」
石曜按了一下電梯的按鈕,電梯再度啟動。
「原來如此,按照你那天的說法,你只是裝成默羽度過危機,至于以後的事,你絲毫也沒有考慮過,是不是?」
「是,反正我本來就是個自私的人,當然只想到自己。至于你和默羽,從來就不是我關心的對象。」她深吸口氣。
他平緩的聲音听在她耳里卻異常的冷厲。
石曜冷冷的凝視著她低垂的臉。「所以,所有的責任都在你一個人身上。」
「沒錯。」她爽快的回答,隨著電梯門開啟,她立刻沖了出去。
石曜緩步走出電梯,他眼中的光芒如冰般酷寒,可眼色卻復雜莫名。
***
到手了。
雪吁了一口氣,她終于趁著今天晚上的宴會,從理查?陳的口里套出有用的情報,並且成功的竊取到她所需要的檔案。
宴會還沒有結束,只要她現在立刻回到會場,這一切就會隨之結束。
她走出理查?陳的總統套房,迅速的從逃生樓梯離開。
一分鐘後,她就出現在宴會廳的角落,氣定神閑的微笑著。
然而她的內心絲毫不平靜,遠遠的,她看著石曜。
她還是無法明白他出現的理由,他說她欠他解釋,可是先前在電梯里他卻說了許多讓她感到困惑的話。
他到底要做什麼?
等一下她就會離開紐約,到一個石曜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所以,不管他要做什麼,都和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