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音擾攘不斷,寧為臣突然毫無預警地發出震天大吼。
「是聶小魚的都給我乖乖閉上嘴巴!有點耐性!」
吼完後,他快速游目四顧,看見了不少怕沒被選上,而乖乖閉嘴的「聶小魚」。
很好,這會兒至少已刪減了一半。呿!用腳底板想也知道,那些會乖乖听話閉嘴的,絕對不會是真正的聶小魚。
「想找死啊?臭道士!居然敢吼本姑娘?」
「瞧我待會兒出去後不揍扁你才怪!」
「……」
即便已經刪減了過半的「候選人」,他眼前望去仍是怒影霍霍,吵音雜雜,想了想後他再度定下神,然後默不作聲地邁開腳步走動。
他以手鎮拖帶著被抽去魂的聶小魚,在一排排、一列列的鏡子間來回穿梭,再湊近每一個可能的鏡影,做出了抽鼻輕嗅的動作。
就在嗅過了不知是第幾千幾百面鏡子後,寧為臣突然停足,佇立在一方長鏡前,接著毫無預警地伸拳擊向鏡面,再在鏡面碎片落了滿地後,一把扯出了那條並未隨著鏡片破裂而消失,卻是仿佛遭到了驚嚇的影子。
「是她!」
影子被拉出後咻地一聲歸回原位,沒錯,正是聶小魚的魂魄!
乍然間重獲自由的聶小魚魂雖歸了位,身子也能夠動了,卻是好半天無法開口說話。
因為她的神智還沉浸在看見他居然能夠認出她來的震撼里。
說真的,當他伸手打破鏡子拉她出來的時候,她頭一回有了想抱著人,一邊大笑一邊大聲唱歌的沖動。
這真的是太驚訝、太令人無法置信了!
很慚愧,她自知如果異地而處,她是絕對無法辨認出他來的。
明顯與聶小魚有著同樣震驚不信的長頸妖,壞了優閑、毀了心情,甚至還險些由鏡子上頭跌下來,因為看見可算是到手的獵物居然跑掉了?!
「你你你……你究竟是怎麼找出她來的?」
寧為臣對著長頸妖嘻嘻一笑。
「對不住!綁下和我的賭局,僅止于我能否猜出哪個是真正的聶小魚,其他的問題並不包括在內,反正閣下時間多得是,乖乖坐好,慢慢去想吧。」
話說完後,他帶著似乎還沒回過神的聶小魚,笑咪咪的與氣急敗壞的長頸妖揮手告別後,轉身挑了左邊的路走去。
面層層疊疊不斷的鏡子就像是一扇接著一扇的門,在他們完成了「辨影」的任務後,任由他們一扇接著一扇穿越而過,轉眼間便將那只心情不好的長頸妖給遠遠拋在身後了。
始終乖乖地任由寧為臣拖著走的聶小魚,因著掌背上的痛楚,終于回過神來了。
她低頭看著手,想像著當他握拳擊鏡時,得用上多少的力道以及……肯定?
「你為什麼猜得出哪個是我?」她開口問道,不光是長頸妖不解,連她自己都想不通。
寧為臣回過頭對著她微笑,「因為你曾經‘吃’過我,所以我嗅得出來。」
聶小魚瞠大眸子下相信,「騙人!棒著鏡面鎖在里頭,你怎麼可能會嗅得著?」
對她的反應,他沒當回事地魅笑著。
「鏡靈是不會有氣味的,但妖卻會有妖味,再加上我們才剛互相‘吃’過,是以印象深刻。」
呃,說實話,別看他此時看來輕松瀟灑,其實只有他自己清楚,在決定要出拳的那一剎那,他不知暗冒了幾斤冷汗,因為他其實也是、也是、也是……半猜半蒙上的。
他只不過是在湊近鏡面並故意做出嗅聞動作時,以眼角余光捕捉鏡影的動作,而在見著了這位「真」的聶小魚時,那種一見到他靠近,明知他是要救她,卻還是忍不住暗握拳頭,強自壓抑住那股想要扁人鼻頭的小動作。
就是這樣的下意識小動作讓他決定「猜」是她了!
但這種老實話,他當然知道下能講出來,若是讓她知道他其實是拿她的終身自由在「豪賭」的話,將來肯定要報仇。
唯女子與小人以及聶小魚為難養也!右手背上還有著多年前咬痕的他比誰都清楚。
听完他的話,聶小魚忍不住低頭往自己身上嗅去,「你說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麼什麼才是真的呢?」他索性反問她。
而被倒打一耙的聶小魚瞪瞪眼楮,立刻決定放棄這種太傷腦筋的問題,卻又在此時,她突然想起另外一個也很重要的問題。
「那為什麼剛剛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左邊的路?連問都沒問我?」
她曾經听過蘑菇精給的提示,但他並沒有,所以「逢鏡左拐」這四個字他根本就不知道的,不是嗎?
「呃……直覺直覺,純粹只是憑直覺罷了,幸好沒帶你走錯……」寧為臣表現得像是松了一大口氣的樣子,「否則那可就麻煩了。」
好厲害的直覺!莫怪這家伙能僅用一招半式就去闖蕩江湖!
向來心思莽直的聶小魚沒再多想,點頭相信了。
第六章
老實說,如果撇開是因遭到「狐」算計才會淪落于此的前提不說,無論是寧為臣還是聶小魚,都會覺得這一趟迷宮之行其實還挺……
有趣的。
在闖過「鏡關」後,他們接下來到了「靈剎大殿」,遇到一只正在怒噴火舌的湯牡龍。
那是一只名喚「湯牡」,約莫有十個人高的一只噴火龍,因為搞不定火候大小,而烤壞了一爐燒餅,正氣得蹦蹦跳。
在寧為臣為他解決了問題,並送給他一只「定時器」後,湯牡龍開開心心地親自將他們送出大殿,依依不舍地和他們互道珍重。
他甚至還邀請他們在回程時,可以上他那里吃燒餅並休息。
在快樂地揮別了那只熱情的噴火龍後,聶小魚好奇地開口。
「你怎麼會有那種古里古怪的東西隨身帶著?」
「會古怪嗎?」
寧為臣淡淡笑著,微聳肩頭。
「我覺得還好吧,因為我這工作沒有拘絆、下受束縛,任我逍遙來去,再加上我又是個很喜歡結交朋友的人,所以不但走過絲路,去過西域,登過天山,甚至還曾乘坐過高桅大船渡過重重汪洋,去到了那些有著紅發綠眼,被咱們中原人喚作洋鬼子的幾個臨海國家。」
「那些洋人的文化和咱們的不太一樣,卻對機械科學之類的什物極為專長,那只‘定時器’,就是我結交的洋人朋友送給我的,我身上常會有些小玩意,以備不時之需。」做人最要緊的是要懂得認清自我,既然本事不夠,那麼用來逃生或用來哄哄人好換取時間的小道具,總是少不了。
聶小魚偏側螓首,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怎麼听起來,你好像還挺滿意自己目前的‘工作’?」當一個術法不濟的道士?當一個隨時可能得腳底抹油的江湖郎中?
「沒錯!」寧為臣無所謂的笑笑,甚至還點點頭,「我是覺得還挺滿意的,這畢竟是對我有養育之恩的師父,在過世前承繼給我的吃飯家伙,做人哪……」他的表情半帶著玩笑半帶著正經。「可千萬別忘了‘祖業本行’如果能有機會讓我在術法上專精變強……」他想起了那塊「狼牙」,不禁有些神魂不屬,「那當然就更棒了!」
之所以會神魂不屬,是因為想起了與姬商之間的交易,也想起了他會接近聶小魚的初始原因。
但不知何以,在當時並下覺得不對的做法,卻在此時讓他覺得不太妥當。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哄騙一只妖就同哄騙一個女人一樣簡單。
先讓她動心,然後相約成親,並在婚禮前要求監寶,再找人把姬商找過來,想法子制造出一場混亂,好方便他找機會奪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