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妾 第20頁

「走吧!老太君在等著!」他牽起她的手,瑩白小手握在厚實掌心里,大小鮮明卻也莫名和諧。

「明秋、明意是老太君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不可怠慢,其余的丫鬟不用太在意。」在踏人老太君所居的院落前,趙無眠特意提點一二,讓她要看對人眼色。

「嗯!」邵小蓉輕頷首,表示知情了。

劉姥姥進大觀園,對什麼都新奇,而邵小蓉一踏進錦繡堂的印象是——

丫頭、丫頭、丫頭、丫頭、丫頭……左邊一個容貌秀麗的紫衫丫頭,手約十五、六歲,右一個青衫綠裙的小丫頭,眉目端正,大概十二歲左右,在灑掃院子,前頭又是一個丫頭,居然才到她肩高,不到八歲吧!正吃力地提著八分滿水桶……

婆子、嬤嬤不算,她用眼角瞄了一下,粗略一算有二十幾個丫頭,從六、七歲到十七、八歲不等,看得她眼皮直抽,很想大罵剝削童工的有錢人,那麼小的孩子居然也買賣!

彷佛看出邵小蓉在想什麼,趙無眠淡淡的說︰「這些丫鬟多半是家境貧苦才得賣身,侯府買下她們,是給了她們一條活路,卻也不能養吃白食的。」

「可總能派點輕松的活給那些手紀小的啊。」她咕噥了聲,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講話得小心些。

「你是沒見到其它院子還叫丫鬟清理池塘,跪地洗石板路。」趙無眠戳了下她額頭,「祖母心善,這兒才收留這麼多小丫鬟,免得她們被欺負,在這里可比在其他地方好多了。」

這句話倒是讓邵小蓉安心了些,本來還以為老太君不只嚴肅,還是個會剝削人的可怕老婆婆,她怕她到時候會不知死活的嗆對方。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被老太君的大丫鬟領到廳內,就見老太君已坐在主位,邵小蓉瞬間又緊張起來。

「你就是邵姨娘?」

听著略帶滄桑的老嗓,一那心七上八下的邵小蓉規矩地行了個禮。「是的,老太太,我是蓉兒。」

「呵……呵……這聲音挺嬌軟的,糯糯的真好听,你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穿著繡吉祥紋暗青色緞衣的老婦人呵呵地笑,握著雪墩小手就不肯放,端詳了眼前小臉,滿意地直點頭。

「是,給老太太請安。」禮多人不怪,她又中規中矩地福了福身,水汪汪的大眼閃著可人的嬌憨。

「乖,是個懂事的,我看了就喜歡。你別怕,瞧你這手冰的,肯定是嚇出來的吧。」瞧這雙眼楮生得多好,干干淨淨的,像泉水洗出的黑玉珠子,澄淨無邪。

「我的好祖母,你別贊她了,她猴兒似的淘氣,孫兒都快拿捏不住她,都要爬上天作怪了。」趙無眠搖頭數落著,但口氣是歡喜的。

「才不是呢!我很乖,老太太你要多疼疼我,大爺總說我調皮,可你問問他一天笑幾回,蓉兒一開口他就笑,蓉兒都成了他的開心果!」邵小蓉裝出很天真的表情,和老太君心中最寵的大少爺爭寵。

是不是開心果倒是有待商榷,不過她一開口說了兩句,向來溫雅守禮的孫兒果然笑得露出白牙,一臉寵溺地望著沒大沒小的小淘氣,老太君的心里也笑開了,對這位討喜的福星多了喜愛。

只要對她孫兒好的她全無保留的喜愛,疼孫兒,也疼孫兒所喜歡的人,她這把年紀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唯獨操心自家佷女留下的這塊心頭肉。

「是,疼你,哪有不疼你的道理,我要是給你擺臉色,換這小子跟我鬧了——」

兩人和和樂樂的,她看了也歡快,人老了,就想看子孫繞膝的熱鬧景象。

「老太太咱們不怕他,我跟你才是親祖孫,他是外人,他敢鬧你我給你撐腰,咱們用牛筋彈他耳朵。」她嘟著嘴一副孩子氣的模樣,瞪大眼楮裝氣憤。

老太君一听,笑得前俯後仰,摟著小丫頭直稱是妙人兒。「你這頑皮的,還用牛筋彈耳朵,難怪眠兒要我別贊你,真給你梯子都要爬到天上摘蟠桃了。」

「摘了蟠桃孝敬老太太,讓老太太青春永駐,延年益壽,壽比彭公活到八百八十八。」她接得順口。

「你喲!真會說話,逗得我老太婆都要笑出眼淚了。」老太君笑呵呵地以帕子拭拭眼角,嘴都闔不攏。

人和人的緣分很奇妙,有的刻意逢迎,早晚請安,奇珍異寶拼命送,裝賢慧、擺笑臉地來討好,可是千般好、萬般好,沒眼緣就是沒眼緣,怎麼也不入了眼,反生嫌隙。

朱縴曼剛嫁進侯府時,也扮過一陣子賢媳,晨昏定省,還伺候婆婆進食,可是老太君嫌她假,要她別再來了,後來的席夢芝更慘,老太君只看了她一眼就說了句「不安于室的」,她就再也進不了錦繡堂。

人的心真不真不用嘴巴說,眼楮一瞄就看得出,邵小蓉一進到正屋,老太君一雙眼就亮了,沒來由的瞧她順眼,再听見她軟糯軟糯的喚聲老太太,她的心就軟成一汪水了,真當她是親孫女看待。

「好祖母你不知道她那張嘴特別會說,簡直是泡在蜜罐里,一見你對她好嘴就甜得滿嘴蜜,哄得你掏心掏肺的寵她。」趙無眠佯裝惱怒,怪罪小妾行事無狀,卻更像在夸她。

「嘴甜好,人甜心也甜,來,祖母問你,旁人都規規矩矩地喊我一聲老太君,就你這小壞蛋,老太太、老太太直喚,沒人教你府里的規矩嗎?」她的話里沒有責怪,只有濃濃的溫情。

一句小壞蛋,邵小蓉想起「前世」的外婆,眼眶就紅了。「老太太慈眉善目,像廟里的菩薩,我姥姥在我小時候帶我去拜菩薩,指著最大的一尊說大慈大悲、救苦救難,保佑我平安長大,老太太和菩薩一模一樣,我喜歡你。」

听完她的話,老太君動容地拭淚。>「你這孩子呀!怎麼就那麼讓人揪心,乖,祖母疼你。」

「老太太……」爸、媽,你們過得好嗎?有沒有為女兒傷心難過。邵小蓉思念著未能盡孝的父母,一直以來因為必須堅強求生而壓抑的傷心全宣泄出來。

「好,別哭了,祖母這戴了二十幾年的佛珠給你……咦!這鐲子……」好眼熟。

老太君褪下戴了多手的紫檀香珠,正想套上細白小辦臂,不料被子一撩高,似曾相識的玉鐲便落入她眼中,正有些恍神地想著在哪見過時,一旁的孫兒解了她的疑惑。

「祖母,那是我娘親的鳳紋玉鐲,我給了蓉兒。」

第8章(1)

「你給了……小蓉兒?」

血玉麒鱗佩和銀絲纏翠鳳紋玉鐲是一對的,是當年兵馬大元帥曲向天和妻子的定情信物,表示夫妻情牽一世,如樹與藤糾纏在一起,以血玉起誓,流盡最後一滴血也無怨無悔。

後來他倆親手將年少時的定情信物當傳家寶傳給最寵愛的長女齒綺蘿,希望她和她的夫媢趙梓林能與他們一樣恩恩愛愛,至死不相離老太君曲榆英是曲向天堂伯父的女兒,論輩分要喊曲向天一聲堂兄,但實際上住得遠,彼此往來並不密切,直到曲綺蘿嫁入侯府才走得近。

但是誰也料不到致遠侯趙梓林狼子野心,他是為了奪得曲大元帥手中的兵權,能夠號令五十萬大軍,于是犧牲婚姻,裝作深情款款地哄騙6綺蘿下嫁。

在沒拿到兵權前,他確實是溫柔多情的好丈夫,陪著她吟詩作詞,彈琴作畫,讓她以為有此夫婿是她今生之幸,夫妻情深再也沒有遺憾。

可是在對北夷一役,負責押送糧草的趙梓林卻遲遲不至,大元帥苦守三個月終于彈盡糧絕,被北夷大將一舉攻入駐防地,他飲恨割頸自盡以謝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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